當年愚公移山時曾言：

“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僅從這一點來看，古人似乎自然而然地把子孫看作自身生命與血脈的延續。

（愚公移山）

然而，基因的傳承遠比“子子孫孫”的字面描述複雜。僅“孫子的基因有多少來自爺爺”這個問題，便足以讓非專業人士困惑不已，更別說愚公所暢想的“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歷經2000年歲月，我們身上究竟還留存着多少來自先秦祖先的基因？

對於這個問題，連不少生物學家都需謹慎作答。而兩個真實案例，更能直觀展現基因傳承的奧祕。

（古代復原的秦朝人長相）

基因的“隨機分配”：孫子與爺爺的基因聯結

首先來看，巴西總統盧拉。這位總統先生，初看之下是典型的白人長相。

但事實上，盧拉擁有八分之一的非洲黑人血統。只是因爲他的意大利和葡萄牙血統佔比更高，才導致黑人基因的外貌特徵被“掩蓋”了。

（盧拉的長相就是標準白人長相）

再來看，香港明星莫文蔚（真名Karen Joy Morris）。這位女明星的母親擁有德國和伊朗血統，父系那邊祖父是英國白人，歐洲白人基因佔比極高。

但是，她常被觀衆視爲“純正華人”。很多人覺得，她在外貌上毫無“異域感”。

（莫文蔚的白人血統很高）

這兩個案例看似矛盾，實則揭示了基因傳承的獨特規律：基因的傳承並非“按比例調色”，而更像是一場充滿隨機性的“抽獎遊戲”。

但凡學過生物學的人都清楚，人類擁有23對染色體。其中，22對爲常染色體，另外1對則是性染色體（男性的性染色體組合爲XY，女性的爲XX）。

基因傳遞遵循“半保留複製”這一原則。在這個過程中，孩子的每一對染色體，一條源自父親，另一條來自母親。正因如此，孩子會分別繼承父母各50%的基因。

從數學概率的角度來考量，孫子似乎理應繼承爺爺25%的基因。這是因爲爺爺和奶奶各自貢獻一半基因，共同組成了父親的基因；而後，父親再和母親各自貢獻一半基因，從而構成了孫子的基因。

（祖父和孫子）

可問題是，在實際遺傳過程中，父親從爺爺那裏繼承的50%基因，並不會“原封不動”地傳給孫子。在精子形成過程中，會發生“染色體交叉互換”：

如果把爺爺和奶奶的基因比作紅、藍兩種顏色的球，父親繼承的就是從混合盒子裏隨機抓取的一半球；待父親和母親生育後代時，這些球會再次打亂重組，再隨機抓取一半傳給孫子。

在這個過程中，孫子得到的“紅球”（爺爺基因）可能多，也可能少。母親基因的傳遞也會經歷同樣的“隨機抽獎”，進一步增加了遺傳的不確定性。

（基因組合）

這就解釋了盧拉和莫文蔚的“外貌迷惑性”：他們身上的少數基因，可能在染色體重組時“藏”在了不影響外貌的片段裏，或者被佔比更高的基因“壓制”，但基因本身並未消失。

因此，孫子從爺爺那裏繼承的基因，理論上是25%，但實際上可能更多，也可能更少，甚至最高接近50%，最低可能遠低於25%。

（基因組合）

2000年的基因稀釋：祖先的基因還在嗎？

2000年前的先秦祖先，他們的基因還留在我們體內嗎？答案是“有可能，但比例極低，且充滿不確定性”。

基因傳遞遵循着“幾何級稀釋”的規律。若以每代人繼承上一代25%的常染色體基因爲平均概率來計算（實際上這一比例會逐漸遞減，畢竟每一代都會融入配偶帶來的全新基因，進而使得祖先基因的佔比進一步被稀釋）：

父母會將自身50%的基因傳遞給子女，子女再將其中的25%傳遞給孫輩，孫輩則會把12.5%傳遞給曾孫……每多傳承一代，祖先基因的佔比便會減半。

按20年一代算，2000年就是100代，即便不考慮隨機性，100代前祖先的基因佔比也已稀釋到如同“一滴墨水融入大海”，理論上存在卻難以察覺。

（基因）

但這並不意味着“完全沒有”。有兩種特殊的基因，可能在2000年後依然“頑強留存”：

一種是男性專屬的Y染色體基因。它的傳遞路徑極清晰，只能爺爺傳給父親、父親傳給兒子，且幾乎不發生重組，僅會有極少量基因突變。

只要家族父系血脈未斷，男性體內的Y染色體就可能和2000年前的男性祖先高度相似——2009年科學家就通過Y染色體檢測，證實山東部分孔姓族人是孔子的直系男性後代。

（Y染色體）

另一種是線粒體基因，男女都有但僅由母親傳遞給子女。它在傳遞中幾乎不重組變異，能完整保存母系遺傳信息，讓我們追溯到遠古母系祖先。

不過這兩種基因在基因組中佔比極小，即便存在，是否會影響當代人的外貌、性格，仍是未知數。

所以，2000年前祖先的基因或許還在我們體內，但更多是歷史印記，對當下生活的影響微乎其微。

（秦朝遠古人）

基因之外：祖先的“另一種延續”

看到這裏，或許有人會覺得失落：愚公“子子孫孫無窮匱也”的執念，似乎成了“基因幻覺”。

但事實恰恰相反，基因的稀釋或許讓血脈印記變淡，但祖先的傳承從未中斷，這種傳承，藏在基因之外的文明細節裏。

2000年前，孔子提出的“仁”與“禮”，至今影響着我們的處世之道；屈原的家國情懷，仍在端午的龍舟鼓聲中傳遞；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智慧，也融入了我們的作息習慣，這些都是比基因更牢固的聯結。

（孔子）

回到最初的問題：孫子有多少基因來自爺爺？答案是“平均25%，卻因染色體‘隨機洗牌’因人而異”；你身體裏還有2000年前祖先的基因嗎？答案是“可能有，但比例微乎其微”。

但這些答案從來不是傳承的核心。愚公相信“子子孫孫無窮匱也”，不是寄望於後代的基因繼承自己的力量，而是相信“不放棄”的精神會代代相傳。

我們帶着祖先的基因印記來到世界，更承載着他們的文明智慧——那些藏在技藝裏、習俗中、精神內核裏的“傳承密碼”，纔是“子子孫孫無窮匱也”的真正內涵，也是生命傳承最動人的意義。

參考資料

1、光明網《當考古邂逅古代DNA 兩大領域爲了解人類過往提供新視角》

2、科學網《科學家開展古代DNA研究解密過去—新聞—科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