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1日21時，7天前曾跟隨主人勇敢下水救人的白馬“白龍”去世了。

讓我們來回顧一下當時的新聞：

2月4日下午1點50分，在湖北仙桃市漢江段，寒風刺骨，水溫僅有6℃，一名男子在江中掙扎，生命危在旦夕。岸邊親屬焦急呼喊，危急時刻，伊立拜騎着他的白馬“白龍”躍入江中，徑直衝入冰冷的河中施救。最終，伊立拜、朋友蘇邵高、劉杭州三人與“白龍”馬合力將男子救上岸。

“白龍”馬救人畫面 圖片來源：九派新聞

馬的平均壽命通常在25到35歲之間，白龍去世時僅7歲，正值壯年。

據會診確認，白龍死於突發腸絞窄。腸絞窄，我們可以簡單理解爲腸道像毛巾一樣扭轉，阻礙血液流動或損傷腸道組織，這種情況可發生在腸道內的多個部位，尤其是在彎曲或變窄的地方。該病發病快、病期短、死亡率高。

多專家曾共同救治 圖片來源：央視新聞

馬主人依立拜·多送別克表示，2月10日曾有圍觀人士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餵食白龍。因此很多網民懷疑白龍的離去是私自投餵導致的。

實際上，導致腸絞窄的原因較多：寄生蟲感染、腸道炎症、電解質（鹽分）失衡、飲食、日常活動、藥物等環境變化風險，都可能導致發病。

考慮到白龍下水救人後，本身就遭遇了劇烈運動、冷熱交替的突發性變化，第二天亦有高燒情況。所以在無進一步檢查情況下，直接斷定其去世誘因還是比較困難的。

腹絞痛對馬有多可怕？

除了腸絞窄外，其他腸阻塞、腸套疊、胃擴張、胃破裂、腹股溝疝等在在馬、騾和驢等馬屬動物身上也很常見，這些類型的疾病統稱爲腹絞痛。在全世界範圍內，腹絞痛是馬匹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甚至在某些地區，腹絞痛致死可能高達馬匹死亡率1/4。

馬的腸胃爲何這麼脆弱？這主要和以下因素有關：

1.複雜的胃腸道結構：馬的消化道長而複雜，有許多曲折，從而增加了堵塞、位移、曲折的風險。

2.腹腔運動：很多胃腸組織結構會在馬的腹腔內自由漂浮，使它們在正常運動中容易轉移或扭曲。衆所周知，馬是一種速度很快的動物，少數良種賽馬，能馱着人在一分鐘內跑完1000米，這種速度也加速了腸胃的脆弱性。驢對比於馬，其腹絞痛發病率較低，這也和驢的速度低於馬有一定關係。

馬的消化系統解剖圖 圖片來源：《馬體解剖圖譜》

3.後腸發酵：馬是後腸發酵動物，這意味着它們依靠後腸中的多種微生物組來發酵纖維飼料，該過程會產生氣體，任何破壞（例如突然的飲食變化）都會導致氣體積聚，炎症或運動性問題增多。

4.基本無法嘔吐：因爲食管結構是單行道、胃部容量小等原因，除非極罕見情況，否則馬是無法嘔吐的。這就意味着它們無法減輕氣體或阻塞造成的壓力，哪怕一個很小的消化問題都可能威脅到馬的生命。

不適時馬可能會吐水，但嘔吐其他內容物的情況極其罕見 圖片來源：網絡

爲什麼是“鐵打的牛，紙糊的馬”？

從進化結果來看根源，馬的腸胃之所以脆弱，本質上還是一種權衡利弊的結果。

“萬馬之祖”始祖馬體型嬌小，主要生活在距今5000多萬年前，始新世時期森林環境中，以嫩葉、果實等食物爲主，這些食物營養高、好消化，所以早期馬的腸道較短、結構也很簡單。

馬的進化樹 圖片來源：《恩斯特·邁爾講進化》

隨着氣候變幹、草原擴張（約2500萬年前），馬的體型逐漸增大，爲了適應草原環境中的捕食壓力，馬演化出高速奔跑能力，其體型趨於流線型，腹腔空間被壓縮，腸道排列趨於緊密。

美麗流暢的現代馬體型 圖片來源：《不可思議的馬》

同時馬的牙齒演化出高冠齒以咀嚼富含硅質的草本植物，消化系統也轉向後腸發酵模式（盲腸和結腸結構延長），以高效提取纖維中的能量。

這樣的進化顯然是有代價的。馬的胃腸結構空間小、任務重，同時，整體結構仍保留部分原始特徵（如小腸相對較短），導致纖維發酵效率和微生物羣落的穩定性都不夠高，對外界壓力變化的應對強度也有限。

對比馬來說，牛的腸胃功能就明顯強大一些（馬屬於奇蹄目、牛屬於偶蹄目，它們親緣關係並不太近）。

牛的祖先（如約3000萬年前的原始反芻動物）同樣生活在開闊的草原生態系統中，在面對自然選擇壓力時，牛龐大體型（成年牛體重可達500~1000公斤）可以爲其消化系統提供充足的進化空間：

中新世（2300萬年前）的原牛，體重可超1噸 圖片來源：澄江化石地博物館

它們選擇了一種極致利用資源的策略，演化出了獨特的四室胃和反芻行爲。靠着該策略和穩定的微生物羣（牛前胃中的微生物質量可佔總胃重50%以上），牛不僅對外界干擾（如飼料變化）具有較強緩衝能力，而且喫下去植物中的纖維素物也能夠被高效分解。

牛的多腔室胃結構 圖片來源：Bing

這些進化特徵使牛成爲陸地上最成功的纖維素轉化者之一，其消化系統的抗干擾能力遠超單胃動物和後腸發酵動物，沒錯，典型就是馬屬動物。

所以對養殖戶來說，有句耳熟能詳的的俗語是“鐵打的牛紙糊的馬”。雖然誇張了點，但馬的照料難度確實明顯高於牛、羊。對溫度控制、飼養模式、外界環境壓力方面都需要特別注意。

畢竟，馬屬動物的脆弱腸胃，是在進化過程中不得不揹負的“歷史性債務”。

參考文獻:

1. 黃瑞玉, (1984)，《軍馬嘔吐症一例》

2. 指尖上的探索編委會.《不可思議的馬》,化學工業出版社, 2015

3. ByAllison J. Stewart, (2024) , Intestinal Disorders Other than Colic in Horses, https://www.merckvetmanual.com/horse-owners/digestive-disorders-of-horses/intestinal-disorders-other-than-colic-in-horses#Salmonellosis_v3217916

4. Sara Rice, MSc., (2024) , Top 6 Gastrointestinal Conditions in Horses: Colic & Other Digestive Disorders , https://madbarn.com/gastrointestinal-conditions-in-horses/

出品：科普中國

作者：劉文瑾

監製：中國科普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