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新冠感染或者重感冒的朋友都有印象，發燒和渾身痠痛就像孿生姐妹一樣相伴而生。殊不知這樣的痛苦其實是大自然的有意爲之，是免疫系統爲生存大計拼命鏖戰的外在表現。

發燒——強敵犯邊，戰時動員

我們的免疫系統是身體的防衛系統，而身體最外層的皮膚和黏膜是身體的“長城防線”，通過物理屏障阻擋大部分來犯的病毒和細菌。就像長城有人守護巡邏，在我們皮膚和黏膜的下面分佈着很多的巡邏兵——巨噬細胞。

巨噬細胞是身體的清潔工，在平時運作中會吞噬細胞產生的碎片和垃圾，而當發現有外敵入侵時，巨噬細胞會化身“六邊形戰士”，不僅對病原體的吞噬功能大爲增強，而且會分泌細胞因子“搖人”，招募其他免疫細胞前來作戰並將收集到的敵軍信息傳遞給它們（免疫學稱爲抗原呈遞功能）。

巨噬細胞吞噬細菌（圖片來源：醫藥速覽——人人學懂免疫學）

巨噬細胞和參與作戰的免疫細胞通過分泌細胞因子傳遞信息，其中有一類被稱爲內源性致熱源（白細胞介素、腫瘤壞死因子和干擾素等）的細胞因子可以達到下丘腦。

下丘腦是後勤司令部，它像空調的控制系統一樣管控體溫穩定，平日裏將溫度設定爲37攝氏度左右（體溫調定點），而當下丘腦接收到內源性致熱源傳遞的信息後，會調高體溫調定點，此時的身體就需要增加產熱達到新的體溫調定點，這就是發燒（免疫學習慣稱爲“發熱”）。

發熱是戰時動員和後勤保障工作的重要一環。

爲什麼這麼說？

一方面，體溫的升高會擴充血管，相當於拓寬道路，有利於免疫大軍快速抵達戰場。另一方面，體溫升高可以抑制病原菌的繁殖，同時提高免疫細胞的活性。有研究表明，體溫升高可以誘導免疫細胞熱休克蛋白90（Hsp90）的表達，這種蛋白可以增強免疫細胞的黏附和遷移能力，提高其對抗病原體的效率。

細胞因子用於免疫細胞通訊（圖片來源：醫藥速覽——人人學懂免疫學）

另外，體溫的升高提高了身體的新陳代謝速率，有助於身體儘快清除病毒和毒素。

所以，適當的發熱更有助於身體健康（生病多喝熱水確實有效），但如果溫度高於38.5攝氏度以上，身體正常細胞的功能就會受到顯著影響，此時就務必採取各類降溫措施了。（發燒後如何處理一定要遵醫囑！！）

全身痠疼——帶甲百萬，日費千金

在對戰病原體入侵時，身體主要依賴骨骼肌戰慄產熱，這也就是生病時打寒顫、身體出現痠疼的原因之一。渾身的肌肉被調用爲身體供能，而肌糖原和葡萄糖就是軍糧。

有氧呼吸和無氧呼吸（圖片來源：高中生物必修一教材）

常規情況下，葡萄糖氧化分解供能需要依次經歷糖酵解、三羧酸循環和電子傳遞鏈三個階段，其中當屬第三個階段產生的能量最多。不過這個階段不僅需要氧氣參與，還需要更換反應場所，而且步驟多，耗時長。

在“戰爭狀態下”，身體急需大量能量供應導致氧氣供應不足，此時肌肉細胞開啓無氧呼吸模式：在經歷糖酵解階段供能後，產生的中間產物被轉化爲乳酸積累在肌肉細胞中，產能雖然少但是供應迅速。而乳酸積累會刺激肌肉中的化學感受器，通過神經傳遞到大腦產生痠痛。同時，乳酸會導致肌肉組織的滲透壓增加，類似於一個人喫鹹了會大量飲水，肌肉細胞滲透壓升高會從周圍吸水分導致肌肉細胞膨脹，從而產生脹痛感。

除了乳酸的作用，在感染時，免疫系統還會釋放一些炎症因子對抗病原體，炎症因子具有促進血管擴張、增強免疫功能、促進傷口癒合等多個功能，同時會增強身體對疼痛的敏感度，因此我們會頭疼、腰疼、骨頭疼。

不過，不要小看了疼痛，也不要一味討厭疼痛。

爲什麼這麼說？

疼痛是身體出現問題的警報，具有提示大腦關注身體病變和危險的作用，沒有了疼痛感的身體便無法感知外界傷害，對於生命健康來說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但是有些疼痛確實讓人難以忍受，爲此科學家根據疼痛的產生原理髮明瞭止痛藥，人們常用的布洛芬就是通過抑制前列腺素（一類炎症因子）的產生來止痛。

“發燒”外掛——免疫系統升級的2.0版本

發燒和痠痛並非所有動物天生具備，它是免疫系統升級的2.0版本，是生物長期進化產生的免疫系統外掛。

雖然變溫動物的體溫會隨溫度的變化而變化，不具備動員全身爲備戰產熱的功能，所以無發燒一說，更沒有因此而導致的痠痛感。但是溫度對身體活動的影響在恆溫和變溫動物中保持一致性，體溫升高可以提高免疫力和運動能力，體溫降低導致免疫力和運動能力下降等。

恆溫動物因爲具備能根據需求自我調定體溫的溫度控制系統，極大提高了對不同環境的適應能力，使得生存空間和生存率大爲增加。

不過，恆溫動物不同年齡階段對體溫的控制能力不盡相同。以人類爲例，嬰幼兒的免疫系統發育不完成，容易遭受病原體感染。又因爲他們的體溫調節中樞不成熟，發熱時難以像成人那樣有效調節體溫，就導致小孩生病比大人更容易發高燒。而對於成人來說，更多的是在免疫力低下和遭遇嚴重感染等重病時，纔會出現高燒不退的現象。

請珍愛健康這筆寶貴的財富

發燒和身體痠痛作爲生物長期進化以來產生的免疫系統外掛，保障身體及時對內外環境變化做出反應。下丘腦的體溫調節爲免疫系統擊潰來犯之敵提供了堅實的後勤保障，而參與作戰的諸多免疫細胞，一部分在對抗病原菌入侵時犧牲，一部分也會在大戰落幕後結束生命，這不僅能夠防止過度的免疫反應對正常組織的損傷，也爲“和平時期”的身體節省大量能量。

在我們的健康背後，是人體系統精妙的設計，是細胞們無時無刻的忙碌和協作！讓我們珍惜生命，也祝大家都有健康的身體，強健的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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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胡志國，中國科學院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專業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