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

本文含蛇量100%！恐蛇勿入！

想象一下，蛇類家族各成員正歡聚一堂。像蝮蛇、蟒蛇和眼鏡蛇等老大哥們，都在炫耀着自己的獨門絕技——它們要麼毒性猛烈、要麼肌肉發達、要麼走位靈活……靠着這些技能，蛇類那兇悍且恐怖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讓恐懼的人類避之不及。

“誰喊我？” （圖片來源：nara.getarchive.net）

不過在蛇族中還有一類“小老弟”叫作鈍頭蛇，體型也就手指般大小，還長了一雙萌萌的大眼睛。它們既沒有龐大的身軀，也沒有致命的毒液，怎麼看都是“戰五渣”級別的存在。好在，鈍頭蛇找到了一種非常特殊的活法，那就是——捕食比它還弱的蝸牛和蛞蝓！

鈍頭蛇科物種大都是這種蠢萌氣質 （圖片來源：參考資料9）

蛇中“戰五渣”，獨愛黏餬口

鈍頭蛇是鈍頭蛇科下蛇類的統稱，從食譜來看，這些小蛇們非常專一，只對蛞蝓和蝸牛所屬的柄眼目軟體動物情有獨鍾。有些基本只喫蛞蝓（如臺灣鈍頭蛇），有些是無論蛞蝓蝸牛通通來者不拒（如泰雅鈍頭蛇）。

琉球鈍頭蛇正在享用“法餐” （圖片來源：參考資料4）

爲了享用美食，鈍頭蛇選擇放慢腳步，把自己的節奏調整到和蝸牛蛞蝓一樣。當偶遇鍾愛的蝸牛大餐後，鈍頭蛇會不緊不慢地張大雙眼並死死瞪着對方，研究者管這捕食的第一步叫做eye-fix（下圖A：“是誰的眼神鎖定我”？！）。

等到蝸牛放鬆警惕並伸展開來，鈍頭蛇便會趁其不備、一口咬住其頭部後側，並將蝸牛肉從殼口慢慢拽出。等到吞食完蝸牛肉後，鈍頭蛇便會舒舒服服地打個哈欠（下圖D），有說法稱這個動作是爲了讓捕食時脫臼的下巴關節復位。

（圖片來源：參考資料2）

爲了喫蝸牛，長了一口左右不對稱的牙

令人好奇的是，鈍頭蛇面對這一坨軟肉，是如何下嘴的？它究竟有什麼致勝法寶，來搞定粘乎乎的軟體動物呢？答案就藏在它的牙齒之中。

鈍頭蛇下頜兩側的牙齒數量不一樣，右邊的牙齒往往多於左邊，這種特殊現象被稱爲“齒列不對稱性”。研究者們用了一個簡單的指數，來量化鈍頭蛇兩側牙齒的差異程度。指數的計算公式爲：(R-L)*100/(R+L)，其中R是右側牙齒數，L是左側牙齒數。指數數值越大，說明鈍頭蛇兩側的牙齒排列差異越大。

琉球鈍頭蛇兩側牙齒的數量和密度不一致；幫大家數過了，左邊16顆牙右邊24顆牙；它的齒列不對稱指數是：(24-16)*100/（24+16）=20

（圖片來源：參考資料4）

這種特殊的牙齒序列，其實是鈍頭蛇爲了捕食蝸牛而演化出的一種適應性特徵，以便在捕食過程中咬住蝸牛不讓其縮回殼內。

問題來了，爲什麼只有右側牙齒變多了，而不是單獨左側或者兩側一起發生改變？這和蝸牛殼的方向有關。絕大多數蝸牛外殼的旋轉方向都朝向右邊，僅有極少數個體的蝸牛殼是左旋的。

左邊是左旋，右邊是右旋 （圖片來源：參考資料3）

鈍頭蛇攻擊蝸牛時，往往用左側牙齒對着螺殼外側，而右側牙齒則對着螺旋內側的臍孔。由於蝸牛的大部分軀體都暴露在靠右的臍孔一側，這個攻擊角度配合上右側更發達的牙齒，鈍頭蛇便能更牢固地咬住蝸牛的軟體部分。

當右側牙齒咬緊蝸牛身體後，左側那排牙並不是毫無用處，而是可以當鋸子一樣使用。通過左側牙的前後拉扯，鈍頭蛇可以把蝸牛肉從殼中一點點“剔”出來。

給鈍頭蛇照個CT，發現左側下頜可以前後活動，像一把手鋸 （圖片來源：參考資料5）

鈍頭蛇的齒列不對稱性還和食性密切相關，研究者對比了三種鈍頭蛇物種的牙齒排列情況，發現兩個規律：

規律1：

和喫蝸牛的物種相比，專食蛞蝓的鈍頭蛇擁有最低的齒列不對稱性。這說明不用對付蝸牛殼時，鈍頭蛇便失去了特化右側牙齒的進化動力。

規律2：

在同樣捕食蝸牛的物種中對比，鈍頭蛇的齒列不對稱性越高，其捕食蝸牛的效率更高。

比如，泰雅鈍頭蛇（不對稱指數約21）和阿里山鈍頭蛇（不對稱指數約11），這兩個物種都喫蝸牛。但因爲前者擁有更多右側牙齒，所以二者捕食蝸牛效率呈現明顯的差異：前者捕食蝸牛平均用時170±47秒，而後者的平均用時高達600±72秒。

橫軸是物種，縱軸是喫蝸牛耗時秒數；泰雅鈍頭蛇（黃色）都喫完抹嘴溜號了；阿里山鈍頭蛇（橙色）還在那使勁嘬嘬嘬

（圖片來源：參考資料1）

除了一口好牙，鈍頭蛇還有第二個捕食蝸牛和蛞蝓的法寶，那就是它下頜中異常發達的下脣腺，這種器官能夠幫助鈍頭蛇消化蝸牛的軟體組織。

研究人員通過組織切片染色實驗，在鈍頭蛇下脣腺中發現了大量特殊的漿液粘液細胞。這些細胞能夠分泌用於包裹食物的粘液和用於消化食物的蛋白酶——好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蝸牛蛞蝓你黏糊是吧，那我比你還黏糊！

鈍頭蛇的口腔內有發達腺體 （圖片來源：參考資料8）

食螺蛇：巧了，你也喫蝸牛？

除了鈍頭蛇，科學家們在另一類食螺蛇科的蛇類身上也發現了發達的下脣腺。顧名思義，食螺蛇和鈍頭蛇一樣，也存在捕食軟體動物的行爲。

有趣的是，分子生物學研究結果表明，食螺蛇和鈍頭蛇這兩個類羣在進化樹上的位置並不靠近彼此。同時，從生物地理學的角度而言，二者的分佈範圍也相去甚遠（鈍頭蛇主要分佈在東南亞，食螺蛇分佈在中南美洲）。

兩種蛇在系統發育樹上的位置差遠了，八竿子打不着那種 （圖片來源：參考資料6）

種種跡象表明，二者並不是關係親密的姐妹類羣，但同樣的捕食壓力卻驅動着它倆朝着同一個方向演化，獲得了結構與功能都基本相同的下脣腺。這不是因爲世間充滿巧合，而是源於一種名爲“趨同進化”的自然現象，鈍頭蛇和食螺蛇二者在適應同一種食性時，逐漸朝同一個方向發展。

來自南美的

食螺蛇（Dipsas bobridgelyi）↓

氣質和鈍頭蛇隱約有些相似 （圖片來源：Wikimedia）

除了鈍頭蛇和食螺蛇，大自然中還有很多動物也在緊緊盯着蝸牛的肉，比如食蝸步甲，食螺鳶以及諸多螢火蟲……不知道這些動物又有什麼專門針對蝸牛的致勝法寶呢？

被各種動物捕食後的蝸牛殘骸 （圖片來源：參考資料7）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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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You, C. W. , Poyarkov, N. A. , & Lin, S. M. (2015). Diversity of the snail-eating snakes Pareas (Serpentes, Pareatidae) from Taiwan. Zoologica Scripta, 44(4), 349-361.

作者：葛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