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遊我玩了2000多天，誰逼我都不退坑！”
對於任何在線運營遊戲團隊來說，最想追求的一種狀態，就是玩家“玩出感情來了”。
“玩出感情”，這聽着就不簡單，尤其是以內容爲主要競爭力的二次元遊戲。雖然江湖上仍然流傳着二遊玩家會“爲愛發電”的傳說，但實際情況是，相比於喫玩法的競技類遊戲，二遊幾乎像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經歷一場大考。不管是內容、運營品質還是社區氛圍，但凡有任何一處細節跟不上，遊戲往往就會在競爭中一點點脫節。
不過，二遊中也確實存在着依靠玩家對遊戲內容的感情，長久運營的案例。這些遊戲又是如何做到的？爲了試圖搞清楚這個問題，我把目光投向了一款典型的長線運營二遊《碧藍航線》。
時至今日，這款遊戲已經運營八週年之久，但它的存在感從未減弱，在二次元用戶偏多的社羣裏，你經常能夠刷到和這款遊戲相關的信息。
《碧藍航線》到底有什麼本事，能夠在這麼多年裏讓玩家念念不捨？另一方面，我也好奇，對於遊戲的玩家來說，連續玩一款二遊長達數年，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
於是趁着遊戲週年慶的機會，我聯繫到了多名《碧藍航線》的老玩家，想要搞清楚這款遊戲能夠長期吸引人的魔力，究竟在何處。
在交流中，三位玩家直言道：“就算逼我都不願意棄坑！”
01
“她絕對算是我的一生推”
提起《碧藍航線》，遊戲的美術品質總是繞不開的話題。
遊戲角色的主要美術表現形式雖然是2D，但項目組仍然做出了自身的特色。不論從角色的髮色膚色、臉龐體型、還是服裝風格等元素來看，每個角色都顯得足夠特別。在這種規模的角色池中，玩家也不用擔心找不到自己的心頭好。
頻繁出圈的角色美術，會不會是玩家留在這款遊戲中的主要原因？
玩家“江風”從2018年《碧藍航線》一週年慶時開始玩這款遊戲，如今已有七年之久。據他回憶，“當時我剛入宅，對每個二次元角色都很感興趣。而《碧藍航線》剛好是一個角色非常多的遊戲。剛進遊戲的時候，簡直是看什麼都新鮮。遊戲美術風格比較統一，每個角色的裝扮都很好看，我很喜歡這點。”
在角色皮膚方面，《碧藍航線》或許也是國內同類產品中，做得最多最精的遊戲。他們通過不同的場景主題，設計了各種系列的角色皮膚，當這些角色身穿不同服裝站在玩家面前時，會讓玩家對角色產生更立體的認知，從而更容易喜歡上角色。
人氣角色“柴郡”的皮膚
同時，《碧藍航線》還相當懂玩家想要什麼。他們在設計場景主題時，通常以浪漫或親密的氛圍作爲主基調，讓人更容易對角色產生怦然心動的感覺。
我也忍不住好奇，縱然《碧藍航線》的美術在當時足夠優秀，放到如今這個二遊狂卷美術的時代，還算得上精緻嗎？但玩家認爲，《碧藍航線》的美術好就好在，不僅在當年足夠優秀，如今也一直在與時俱進。
“黃雞在美術這塊肯定總是走在前面的。一開始遊戲確實是靜態2D，但後來Live2D讓角色動感了很多，現在遊戲又有了後宅系統，角色也跟着3D化了。而且在我看來，Live2D和3D只是兩種風格，各有各的好。”江風說。
那麼美術是玩家一路玩到現在的主要原因嗎？三位玩家聽到這樣的問題又有些猶豫，他們覺得，“美術只能算是原因之一。”
那麼吸引他們的，又會是什麼？
我們很容易發現，遊戲美術之所以精緻又多樣，最終目的還是爲了角色。“我覺得，她絕對算是我的一生推。”和我交流的每一名玩家提起自己心愛的《碧藍航線》角色時，都會這麼對我說。
那麼，遊戲中各不相同、又都足夠可愛的角色塑造，是不是讓玩家留在遊戲中更重要的因素？
這些角色在人設上，確實有着極大的性格塑造差別。全方位地差異化，目的就是爲了讓每個不同喜好的玩家，都能從中找到自己喜歡的對象。例如有愛好者在萌娘百科上記錄了自己眼中各角色的萌點，不僅每個角色的萌點都可以列上好長一串，而且每個角色之間還各不相同。
對於江風來說，就如同他的微信名，“茳”是他最喜歡的角色。
“她是一個全方位戳中我萌點的角色，比如三無、白毛，還有她表現出的性格。我一開始都沒發現這個角色，後來有一天突然在倉庫裏看到了，我當時很震驚，怎麼會有一個這麼對我胃口的角色藏在這裏。”
我也試着提及了一些其他二次元作品裏的三無白毛角色，江風卻表示，雖然其他遊戲裏可能會有類似的角色，但他認爲就是沒有茳的感覺對。
和江風同期入坑的玩家“蛋撻獅”，最喜歡的角色是拉菲。拉菲作爲遊戲一開始就可以獲取的角色，蛋撻獅第一眼就選擇了她。在後面的日子裏，她也成爲了陪伴蛋撻獅最久的角色。“這麼多年，她的每一條語音我都記得。遊戲剛開始玩的時候，玩家可以獲得一個免費的誓約之戒，我直接就給了拉菲。”
另一位玩家鬼鬼最喜歡的角色則是“厭戰”，這是一個黃色頭髮的，外表是妹系但實則作戰經驗豐富的角色。鬼鬼甚至把厭戰用作了自己的微信頭像。
鬼鬼回憶，他一開始對厭戰這名角色感興趣，還只是因爲角色的強度，但隨着厭戰陪伴他的時間越來越久，他也逐漸開始去了解這名角色的性格和每一條語音。“現在她可能有些冷門了，但這並不影響我一直喜歡她。”
在鬼鬼看來，厭戰的性格很自信，又有點嬌羞。他認真查看過她的臺詞，發現厭戰身上有很多梗，“我越看越覺得黃雞（蠻啾）對這個角色的塑造真的很用心。看到他們用心做，我也能放心地去廚這個角色。”
除了角色本身足夠討喜，《碧藍航線》也會主動製造一些玩家與角色互動的機會，讓玩家可以更好地在遊戲中感受到自己與角色的情感鏈接。
比如看似最不起眼的角色資料和語音。實際上，遊戲推出新皮膚或新類型（META）時，也會給對應角色增添一些新資料和新語音，這些就已經構成了底層的互動。
在今年的八週年慶上，當官方公佈將推出茳的META型時，江風說自己當時和瘋了一樣。“我等了太久了，這個角色上一次出皮膚是2019年12月25日，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兩千天了。我每天都在扒着日期等。”
再比如說，每年情人節，遊戲中玩家最喜歡的角色就不僅會給玩家送上一份紀念禮，還會附上一份書信。
鬼鬼每年都會選擇與厭戰互動。“我現在的倉庫裏，有整整兩排厭戰的周邊。一排是每年情人節的禮物，另一排是厭戰邀請函。爽的很，每次上線打開這個倉庫，我都感覺自己贏麻了，每年情人節我都會發出來給大夥炫耀一下，看看我的廚力。”
02
“我們就是這樣的”
但就像江風所說，他爲茳的新內容等待了兩千天。鬼鬼倉庫裏每年的情人節禮物，也要等一年才能多獲得一個。那麼在平時這段時間裏，他們是怎麼持續玩下來的？
在交流中我發現，遊戲外的很多因素，也有可能是讓玩家留下來的理由。
《碧藍航線》的內容，並不侷限於遊戲內。無論是遊戲運營需要，還是玩家的自我需求，都讓遊戲早早就開始建設周邊內容。
遊戲的周邊不論在類型還是價格上，都佈局得相當細。從官方店鋪來看，無論是二三十元的徽章色紙，還是更加豪華的精細手辦，玩家都有多種選擇，讓他們可以將喜愛的角色帶到自己身邊。
碧藍航線官方店鋪截圖
與我交流的三名玩家，也都很想要喜愛角色的周邊。但因爲都還是大學生的關係，他們手頭都不寬裕。爲此，他們也想了不少辦法。
蛋撻獅買了一組周邊對戒。他覺得，自己在遊戲裏把戒指給了拉菲，在現實中也要有這樣一枚戒指在身邊。
鬼鬼則盡他所能，收集了不少厭戰的官方周邊。但他仍然不滿足，因此還會買不少其他愛好者製作的同人周邊。
鬼鬼收集的周邊
對於官方周邊，鬼鬼最深的印象，是有一次在東莞的一家周邊店裏看到了《碧藍航線》的周邊紀念票。紀念票上會印一些立繪，裏面就包含了厭戰。“這個票是盲盒形式，我一次性買了4張，結果第一張就是厭戰，我還抽到了她的姐妹艦伊麗莎白，我當時真的很爽，感覺自己和厭戰果然是有感應的。”
鬼鬼在高鐵上拍攝了他獲得的周邊票組
除了周邊，遊戲對二創的鼓勵，也讓玩家有了更多自我表達的機會。做二創的玩家有機會在網絡上能夠“聚在一起”，互相交流欣賞。
江風就會做一些角色二創，例如在《戰爭雷霆》《戰艦世界》這些同樣與艦艇主題相關的遊戲中製作一些《碧藍航線》裝備塗裝MOD，或者在壁紙引擎上上傳一些與茳相關的動態壁紙。
江風製作的MOD
“茳在我心中的地位，無論在過去還是將來都不會變。我現在的鼠標墊、包上的掛飾，就算官方不賣我也會想辦法自己做同人周邊。”
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爲，有了心愛角色全天候的陪伴，玩家就可以一路玩下來了呢？三位玩家表示，黃雞這麼多年的運營態度，同樣不能忽略。在他們看來，玩這款遊戲，並沒有“堅持”這麼一說。
相比於如今的二遊，《碧藍航線》由於角色更多，因此玩家獲取角色的門檻也相應較低。對哪個角色有好感就可以獲得哪個角色，這種體驗意味着玩家可以更輕鬆地從遊戲中獲得滿足感。
鬼鬼除了要高考時，不得不中途退遊了幾個月外，基本一天不落。“遊戲每天要花的時間又不長，如果實在太忙，每天抽15分鐘也能搞定。而且遊戲基調也很輕鬆，角色還比較容易出，基本每天上線玩，獲得的都是正反饋。這種情況下玩得很舒服，就不會覺得遊戲需要堅持什麼。”
蛋撻獅覺得，《碧藍航線》遊戲剛上線時，需要玩家手動操作的內容並不少，但是團隊每年都會不斷對操作便利性做出優化，讓遊戲更加輕鬆。這樣一來，一路玩下來也就不是什麼難事。現在他爲了拉更多身邊朋友入坑，甚至還會幫着照料朋友的賬號，讓他們能夠更快地融入進來。
江風則認爲，雖然他一直在等待茳的更多內容，但同時他也會去看新的角色。每次遊戲推出新角色，都能讓他興奮一陣子，興奮勁剛過，新的一批角色又來了。“我們碧藍玩家嘛，最大的特點就是博愛。”
在他們看來，遊戲的調性足夠“輕鬆養老”，運營又足夠與時俱進，無論是玩家想要什麼，遊戲每次都會想辦法滿足。“你真的可以信任黃雞，這麼多年了，我感覺他們真的不一樣。與其說是廠商和玩家的關係，我們更像是一個圈內大手子和同好之間的關係，一種朋友關係。”
《碧藍航線》遊戲中這種輕鬆的氛圍，還影響了玩家的現實生活。這也讓他們對這款遊戲更加無法割捨。
這些年，三個人都加了不少《碧藍航線》相關聊天羣，也通過這種方式認識了很多朋友。“一開始大家雖然都不認識，但一起聊了這麼多年，也就成爲朋友了。”
“在碧藍的羣裏，大家幾乎什麼都聊，已經工作的玩家會聊工作生活，還在上學的玩家會聊自己的大學等等。有時候大家也會聊一些其他的二次元話題，或者歷史、軍事之類……但每當碧藍更新的時候，我們的話題就會變回遊戲。”
因爲遊戲的基調足夠輕鬆，每次更新也不會讓人失望，因此羣裏每次聊遊戲，大家都免不了玩玩梗，發發癲，基本上都在一種愉快歡樂的基調裏。而在這種基調下，當大家聊起生活時，也會更加積極正向。因此他們非常喜歡在網上和其他玩家交流。
在交流中我發現，三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社恐，他們表示，在生活中想要遇到這麼多同好很難。江風加了學校的動漫社，因此在學校裏結識了一些同好，但他還是喜歡在網上聊。“我在線下說不出這麼多話來，面基什麼的更不好意思了。”
鬼鬼則和自己的網友面基成功。有一個同好朋友和他考進了同一所大學，他很興奮地和對方見了面，還送了對方不少周邊。“當了這麼多年網友，這點小禮物也是應該的。”
蛋撻獅在螢火蟲漫展上，也和自己艦隊的司令見了面。他在自己的艦隊羣中屬於年齡比較小的，因此也受到不少照顧。不過在有新人進來時，他也會盡自己所能去幫助對方。
“這是我認識的所有碧藍羣的氛圍，我們就是這樣的。”
03
“它好像已經滲透進了我的生活”
“我很難去深刻地評價《碧藍航線》什麼，因爲它已經變成了我的一個老朋友，我沒法拋棄感情，從所謂客觀的角度去評價它。”江風說。
面對我的刨根問底，三位玩家已經有些詞窮。他們自己從來沒有訴說過自己這些年的經歷，直到回憶完相關的一切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和《碧藍航線》相處了這麼久。對於他們來說，對這款遊戲的情感依賴，很難用一兩處優點去概括。
總的來看，《碧藍航線》精緻的美術、有魅力的角色人設和輕鬆的遊戲氛圍，共同在遊戲內組成了玩家的精神寄託；而在遊戲外，玩家又可以通過周邊和二創感受到角色的陪伴，在各種同好交流中找到放鬆的環境。這一切，都潛移默化地改變了玩家的生活，也讓玩家對這款遊戲越來越難以割捨。
“這麼一想，《碧藍航線》好像真的已經滲透到了我的生活裏。”江風講完自己和《碧藍航線》的故事，才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麼多年的長期陪伴，你就算逼我都不願意棄坑，以後等我工作了，肯定也會一直玩下去。畢竟就像去年週年慶的時候說的那樣，我是從小玩到大的。”
玩家在B站對《碧藍航線》的留言
而我聽到這裏，也突然明白了，想要讓玩家能夠“玩出感情”，除了最純粹的時間考驗，到底還需要什麼——我覺得就是真誠。
這聽起來是不是像一個很虛僞的答案？近年來，我曾與很多遊戲團隊交流。我發現，他們當中很多人都在和我強調“真誠”的重要性。我曾經也不相信有遊戲能做到這一點，同樣，我也不相信，就算做到了真誠，又能怎麼樣。
但和《碧藍航線》的玩家交流過後，我開始逐漸接受了這種觀點。我發現，真誠不只是和玩家一起說說話，而是對玩家的需要給予實在的回應，不去迴避，也不去找什麼理由，玩家不想要的就優化掉，玩家想要的就努力做到。
這裏面有多少困難，我相信從業者心中都能明白。但也只有這種克服千難萬難的真誠，才讓遊戲能夠和玩家以朋友相稱、讓玩家形成信任，成爲大家精神上的避風港，甚至是日常生活所依賴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