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遊史無前例登頂10餘個榜單，對話研發團隊：這是同諧的奇蹟
今天《崩壞：星穹鐵道》2.3版本剛更新，下午就登頂了暢銷榜，暫時結束了DNF手遊近1個月的統治。
不過關於這次版本UP的五星角色：流螢的分析，可能還要等葡萄君把主線打穿。今天我們想聊的，是星鐵的另一名角色：知更鳥。
2.3版本更新後，知更鳥專輯《空氣蛹》的第四首歌也如約而至。這應該是米哈遊第一次給一個角色專門寫了四首歌。5月11日，在知更鳥上線不久後，米哈遊第一次讓一整張音樂專輯（而非單獨一首歌曲）登頂了10餘個音樂榜單。在遊戲行業裏，似乎一時也想不起能夠與之媲美的案例。
一位朋友評價：米哈遊在音樂榜單上給大家寫詩
什麼概念呢？音樂作品上音樂榜，主要就兩類作品，一類看流量，有沒有被短視頻反覆用；一類看藝人，是不是被大衆關注的明星——說白了就是全民級。
知更鳥與之完全相反。藝人是虛擬的，遊戲不是坐擁市場最大用戶盤子的，遊戲音樂也並非主流的……可她還是上了榜，叫許多非玩家也喜歡。
也就是說，這一次米哈遊讓玩家過往所喜歡的“小衆”內容，成了能被“大衆”所喜愛的東西。
前一段時間，葡萄君和米哈遊的音樂製作團隊HOYO-MiX聊了聊。與過往聊米哈遊製作內容如何升級不同，這次知更鳥的案例，可能更像是一個與衆不同的創作故事。
01 一塊角色的拼圖
我第一次聽到知更鳥的歌，是在今年星鐵的演唱會上。確實特別。
之前也不是沒聽過HOYO-MiX的人聲作品。早期他們出過很多，尤其在《崩壞3》，2018年的《Nightglow》就是第一首讓我聽紅了眼眶的歌。可知更鳥又有了完全不一樣的質地。
那場音樂會上，我總感覺，別的音樂都在慢慢地帶我回顧旅途。可到了知更鳥，她就這麼登臺，讓我別想太多，就純粹地享受情緒的力量……
無關星鐵這個遊戲，也無關她所在的匹諾康尼世界，她就是名副其實的偶像。
去年8月，知更鳥的設計送到HOYO-MiX手上：她是一個大明星，發行了無數作品，享譽宇宙，幾乎所有人都愛她……團隊覺得，得給知更鳥準備一點兒真東西。
“一個歌星就應該有自己的專輯。”星鐵音樂製作人宮奇說。“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大明星。”
宮奇找到項目組，和負責匹諾康尼故事創作的燒雞聊，討了個“折騰”自己的需求來：他們打算給知更鳥寫點專輯，做4首歌出來，讓她的人設能立住。
那個時候太早，大家只有一個角色設定，沒有BOSS戰的設計，也沒有一些詳細的故事內容……誰也不知道折騰出一張專輯，對知更鳥或者匹諾康尼有什麼價值。
一個對比是，HOYO-MiX過去是怎麼工作的：
音樂部門多數時候是接需求的一方。他們做的都是適配——最開始是去給動畫做適配，你要卡點，要在3分20秒讓玩家哭出來；後來是給角色和場景做適配，把某種魅力給表達出來。
所以，HOYO-MiX此前幾乎沒有自己要需求的案例，也沒有“這幾首歌來自這角色”的大規模創作。這裏面不確定性太多。
畢竟給藝人寫歌，是一件確定的事情，Ta有確定的嗓音，有既定的風格，還有Ta過去的作品做參考。可知更鳥什麼都沒有，什麼都要從零設計。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HOYO-MiX在找知更鳥在聲音層面的生命力。
這是一個反覆折騰的過程。
“寫知更鳥的歌，得擺脫個人作曲的習慣，”負責知更鳥項目的HOYO-MiX成員王可鑫提到，“我得一遍遍推翻自己，寫一首，放進去試一試，不行再改，改旋律改律動……哪怕第一首出來了，也還在拉扯。”
一開始糾結的是辨識度。知更鳥不能用出身地匹諾康尼的Jazz風格來唱歌。一來創作受限，二來這讓她沒法脫穎而出——知更鳥是宇宙級的大明星，應當是讓人一眼就不一樣的人。
於是，靈感爆發，知更鳥有了第一首歌，《使一顆心免於哀傷》。
大明星獲得了這樣的質感：簡單、純粹、有力量，能讓大家一起合唱……一種給大家陽光和希望的偶像感呼之欲出。
有了辨識度，還不夠，HOYO-MiX又想着讓知更鳥動起來，讓她去演繹其他感覺的音樂。
往後的每一首音樂，都是痛苦的求解。“一張專輯嘛，有充滿希望的歌，也要有深情，有張揚的歌……想想看，知更鳥那麼瘦弱，像淑女，她到底會怎麼在臺上跳起來？然後那麼有活力地唱歌呢？”宮奇說。
他們連挑歌手都折騰得不行：知更鳥的歌手應該是一個陽光開朗，還很愛笑的人，要享受唱歌，和作曲同頻。她不能太現實，得和角色立繪有相似的感覺，又要能用聲音讓角色從二次元的世界裏走出來……
去年9月，HOYO-MiX拉着市場部四處找歌手，明明可以讓對面錄一個demo發過來，他們不，非要找歌手面對面聊，線下找棚看他們試唱；在海外不方便來的，他們也要遠程看歌手是怎麼唱的……
“其實後來定下合作的Chevy，她之前自己做的、唱的歌，都不是知更鳥的大歌，我們拿成果給她聽，她也很驚訝能出這樣的結果，”HOYO-MiX說，“其實她也是在給知更鳥生命力。”
02 一塊世界的拼圖
折騰了半天，知更鳥的專輯demo終於出來了。
宮奇他們覺得有些眉目了，拿着demo又找回項目組，大家一看瞬間明白這幫人要做的是什麼，知道該把大明星知更鳥填補在這個世界的哪個位置。
“我和燒雞說，大明星出了專輯，要不咱們遊戲裏也給她宣傳宣傳？我想讓這件事兒在遊戲內外都鬧得滿城風雨。燒雞一聽直接說好呀好呀。”
說來，匹諾康尼的音樂設計本就有意思。
之前HOYO-MiX做法規矩，寫場景音樂，寫的就是場景本身，主打所見即所得。一個世界的音樂動機串着，然後分拆出各種各樣的場景音樂：礦裏聽到的就是號子和鎬聲，機器旁聽到的就是機械聲……
匹諾康尼不一樣了，它要聊文化，聊那個世界的人們喜歡什麼、在看什麼：
原本的場景音樂也還在，但當離酒吧、電影院、公交站臺之類的地方愈近時，你就會聽到越來越大設施的聲音，聽到這個世界NPC愛聽的音樂，他們看的動畫，他們聽的音樂劇……
當然，還有他們最愛的知更鳥。
於是，看到專輯成品後，整個項目組都成了這個大明星的自來水。
音效的小姐姐說，哎喲，沒問題，你看那城裏的大屏幕、廣告牌，我直接給你輪播新歌；
場景的哥們也來說，那酒吧、服裝店……滿城我都給你知更鳥打上專輯廣告；
視頻組的也跑過來給HOYO-MiX說，我這兒給知更鳥做了些海報，還做了個視頻，你看看……
甚至，有小組開的腦洞沒能用上：他們想在那馬路上的車裏搞個車載音響，讓他們一飆過，還是知更鳥的歌——你看這大明星多受歡迎，全民都在聽她的歌兒……不過因爲實現太麻煩，所以沒能實裝。
B站UP@鹹魚浩啓動
還有很多設計，由於知更鳥專輯的出現，發生了變化。
比如BOSS戰設計，一些戰鬥設計流程開始爲音樂服務，用知更鳥的歌聲來振作大家的信念，開始反攻；
比如角色大招，知更鳥也成了第一個會因爲技能釋放，而改變部分戰鬥音樂的角色……
“這事兒真的浪漫的不行。到了最後真的所有人都在爲這件事出自己的想法，就好像大家都在匹諾康尼生活一樣，覺得知更鳥發了專輯是一件值得歡慶的大事件。”宮奇說，“有種拼圖一點點拼出來的感覺。”
B站UP@WhiteMaple
“但這事兒太折騰了……你們之前明明有了挺好的解決方案了。”
畢竟，這些折騰看起來合理，其實一個個都叛逆得很。HOYO-MiX得把曲子切開，畫音量，改歌詞；很多參與的團隊，也要打破之前的程序，重寫規則……這在已上線的項目裏是一件阻力很大的事情，但大家還是做了下來。
“人生就在於折騰，”宮奇給我說，“你不去折騰就很沒勁。”
“如果你不做這件事，知更鳥就只是個設定了，她沒有作品去支撐。我直覺告訴我不對，我也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你現在再看她，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生活於此的痕跡啊。”
我總感覺，知更鳥帶着她的作品一點點融入進匹諾康尼，其實也有點角色和世界互相成就的感覺。
世界充滿她存在的痕跡，她的存在也給到這個世界更多希望。
“你最早寫知更鳥的時候是根據什麼？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不，我覺得是看她身處什麼樣的世界？”
的確，匹諾康尼紙醉金迷，迷亂得很，甚至令人覺得有些虛假；但聽的時候，我就覺得知更鳥就跟個燈塔一樣，給大家指引了方向。
如果說音樂是知更鳥最初缺少的拼圖；那麼知更鳥可能就是匹諾康尼缺少的那塊拼圖。
03 一塊故事的拼圖
不過有了作品還不夠……大明星總得有她的粉絲纔行。
今年過完年回來，宮奇又找上了星鐵市場營銷的團隊。
“前面的部分我們完成了，後面沒有足夠多人喜歡她的話——你覺得她是偶像，誰會覺得她是偶像呢？要讓知更鳥真成大明星的話，光遊戲裏那點NPC哪夠啊，如果她在現實裏也有幾十萬上百萬的影響力，一切都說得通了。”
市場團隊接到需求傻了……不過轉念一想，知更鳥新專輯這張牌，沒對標、沒參考，的確很冒險，但也是最好用的一張牌：你什麼時候見過米哈遊給一個角色寫過四首歌？
於是，又一幫人撲了上去，給知更鳥做新歌宣發。
“那時候我真是太感動了。”宮奇說，“做平臺H5的老師，加班加點地插單做了一個很複雜的功能，這按工業流水線來說是不合理的……”
更大的挑戰是新歌打榜的事兒。
國內音樂有影響力的榜單主要就三個：QQ、網易雲、酷狗。上榜邏輯不同，但參考基本一致：你收聽量要夠大，音樂拉新召回用戶的能力要夠強，還有每次收聽的完播率，以及聽完後的復播率……
遊戲音樂上榜有多難？要麼看這歌在短視頻、音綜上的流量，要麼看發這歌的人夠不夠知名……現在上榜的音樂太喫「全民級」。所以，憑空出現的知更鳥新專輯，太難上榜。
不過，星鐵有個最大的優勢，就是玩家的熱情。
一開始，星鐵就是讓知更鳥儘可能多地露臉，像個藝人那樣登場：在直播前瞻裏，官方給玩家預熱知更鳥要發新專輯《空氣蛹INSIDE》的消息；在演唱會上，知更鳥登場正式首發了新歌《在銀河中孤獨搖擺》；
後來角色卡池近了，他們變着法地把知更鳥的音樂端出來：H5頁面採樣了專輯作品的片段，給玩家洗腦循環；又讓知更鳥開了個慢直播，像朋友一樣和玩家們聊聊自己……
我覺得最驚豔的還是角色PV。整個視頻，一句臺詞都沒有，只有聲優深呼吸的聲音，然後全是音樂——這完全是把角色宣發視頻，當成了知更鳥的個人MV來使了。
到了社區，這幫人又做了一堆音樂和演唱會的短視頻切片，讓大家做音樂二創、鬼畜內容，利用知更鳥音樂情緒很直給的一點，讓很多圈外人也喜歡上了這張專輯……總有種“大家看的、討論的、喜歡的”都是知更鳥的氛圍。
那之後，玩家們、喜歡專輯的人們就這麼湧了進來，都來給知更鳥衝榜。
沒幾天的時間，知更鳥的賬號，就這麼一口氣從零漲到了六十多萬粉絲；QQ音樂甚至還給知更鳥做了榜單戰報……大家其實都知道知更鳥是一個虛擬角色，但他們真的像是在聊一個真的明星一樣，去爲知更鳥衝榜。
在音樂平臺裏，玩家蹲0點歌曲上線，像粉絲一樣第一時間給知更鳥打投、控評；截至目前，在《希望有羽毛和翅膀》的評論區，粉絲留言已經超過46萬條。
有玩家瘋狂造梗，要招人建立知更鳥後援會，甚至還出現了“米哈遊居然能請到大明星知更鳥小姐”這種“倒反天罡”的名場面。
除了音樂平臺，玩家在全網各平臺都奔走相告知更鳥小姐專輯發佈的消息。B站二創、主播reaction、玩家cos知更鳥唱歌等等也是層出不窮……
——玩家很有默契地以粉絲的身份參加造星，和米哈遊共創了大明星知更鳥。
“一開始，我們也只是去宣傳一個角色，但後面不是了。”市場相關負責人提到，“後面你就感覺是爲了讓知更鳥成爲一個真正的明星，去四處奔走，告訴每一個玩家她發專輯的消息，就爲了讓她狠狠火起來。”
終於，最後一塊來自玩家們的拼圖填上，知更鳥如今真成了跨越到現實的大明星。
04 尾音
採訪結束後，我和宮奇到樓下抽了支菸。
宮奇說起和燒雞聊天的感受，他覺得文字的力量太牛逼，用三言兩語就能囊括這麼多東西，傳遞出那麼豐富的情感……那天沒能說出口，其實我想告訴他，HOYO-MiX這次的聲音不也一樣嗎？
這幫創作者，同樣喜歡着那個世界，想用自己的方式想給玩家傳遞出一些東西。知更鳥如此，匹諾康尼也如此。
這讓我想起了一個宮奇分享的，他在錄製幕後時忍着沒聊，但自己很喜歡的小彩蛋：
匹諾康尼的角落裏，有一個叫麥克斯的爵士鋼琴手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裏，周圍擺着很多樂器，沒有一個夥伴、觀衆，只有他一個人在那兒有些落魄、慢慢地彈着爵士樂。
可你到了黃金時刻，入了夢，就會發現他在娛樂區入口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舞臺，同一個人，同一個名字，他指揮着整個樂隊，手搓FUNK，舞臺擠滿了爲他才華沉醉的觀衆……宮奇還專門給這個NPC做了2-3首不重樣的音樂。
——在夢裏，他做回了自己，實現了夢想，終於成爲了那個受大家歡迎的音樂人……
B站UP@鴟鴞cx
“有了這些東西，你纔會覺得這個世界好好玩，覺得這裏每一個人有生命……就像知更鳥的專輯一樣，知道她對這個世界的意義，明白大家爲什麼愛她。”
回顧知更鳥專輯的成功，其實你單拎出任何一塊，都並非新事兒，大家都做過類似的東西……但從沒有任何一個案例，能像知更鳥一樣，用聲音將如此多的人連在一起，爲同一個方向給予自己的支持，身體力行地解釋了星鐵中“同諧”命途的含義。
這個角色能成，是因爲HOYO-MiX、項目組、市場，還有幾十上百萬的玩家……匯聚瞭如此多的人的支持，才能讓知更鳥成爲知更鳥，讓她獲得遠比設定說明更強的身份。
隱約間，正是聲音牽引着流，從四面八方匯聚出了形狀，然後又將這股力量傳遞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