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變養老院、婚禮場地辦葬禮，低生育率下的韓國面臨危機

受訪專家：上海社會科學院城市與人口發展研究所副所長 周海旺

環球時報健康客戶端記者 單祺雯 環球時報駐韓國特約記者 丁 玲

生兒育女，無論是人力投入還是經濟支出，都可以說是一個家庭最大的“開銷”。這種巨大的付出，使得年輕人對結婚、生孩子望而卻步。數據顯示，韓國是目前全球經濟體中生育成本最高、生育率最低的國家，撫養一個孩子到18歲所花費的成本相當於人均GDP的7.8倍。近年來，韓國晚婚和不婚現象逐漸增多，新生兒數量不斷減少。韓媒近日一則“幼兒園變養老院、婚禮場地辦葬禮”的報道更是將其面臨的嚴峻人口形勢曝光在大衆視線中。

數據顯示，2021年韓國總人口5173.8萬，較2020年減少9.1萬，是自1949年開始統計以來首次人口負增長。2022年，韓國總和生育率（指一名婦女一生中平均生育的孩子數）0.78，創下1970年起相關統計以來最低，在全世界主要經濟體中總和生育率最低，成爲全球唯一生育率跌破1的國家（世界生育率平均水平是2.1）。韓國開發研究院教授崔瑟祺表示，隨着出生人口下滑，幼兒園、託兒所等也在迅速減少，惡劣的育兒環境正在加速這一惡性循環。“新冠肺炎暴發後，出生率還在繼續下滑，經過深思熟慮，我們決定將幼兒園改爲養老院。”光州一家幼兒園的園長李敏淑表示，“我們這家幼兒園是當地的老牌託兒所，開了40多年了，由於學生人數急劇減少，不得不將工作人員從17人減少到6人。就這樣，還是撐不下去。”

不僅如此，隨着韓國少子化現狀加重，人口老齡化問題更加凸顯，很多結婚場所已經改爲殯儀館使用。釜山最大的殯儀館——市民殯儀館的總店曾經是婚禮場地，該建築物地上7層、地下4層，從2003年9月起作爲婚禮專用場所開張運營。但隨着業務量持續下滑，2013年改造成了殯儀館。韓國國稅廳的統計數字顯示，韓國婚禮場地數量從2018年1月的1030家減少到去年1月的754家，5年間減少了26.8%（276家）。韓國統計廳的數據顯示，2022年登記結婚不滿5年的新婚夫婦爲103萬2253對，是統計以來的最低數字。

低出生率和老齡化，必將導致總人口規模減少。數據顯示，去年韓國登記在冊的人口爲5132萬多人，同比減少0.22%，連續4年呈下降趨勢。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一現狀？韓國專家學者認爲與以下原因有關：一是生育成本過高，影響了育齡家庭的生育意願。二是房價過高，抑制了生育行爲。2021年，韓國房價收入比（家庭或個人的總收入與房產總價值之間的比例）在全球主要發達經濟體中排第一。三是忽視人口客觀發展規律，錯過了人口政策的最佳調整時機。四是男權主義思想嚴重，產假後重新上班的女性接近50%在1年內離職。五是工作時間過長，韓國勞動者年平均工作時間爲1901小時，在全球主要經濟體中最長。

爲應對人口困境，韓國執政黨國民力量黨和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先後推出應對低生育率的相關政策。國民力量黨的承諾是：將父親帶薪產假從目前的10天延長至1個月，並將其設爲義務規定；育兒假工資上限將從每月150萬韓元（1人民幣≈185.64韓元）增加到210萬韓元，育兒期縮短工作時間的工資將從目前的200萬韓元上調至250萬韓元等。共同民主黨的政策則囊括了結婚、生育、養育等一系列範疇，具體包括：生育2個子女時，將爲其提供24坪（1坪相當於3.3平方米）住房，生育3個子女時提供33坪住房；引進結婚、生育補貼，且這部分不計收入和資產；向所有新婚夫婦(至婚後7年)每戶貸款1億韓元，生第一個孩子免息，第二個孩子減免本金50%，第三個免除貸款本金全額，相當於生育第二個孩子支援5000萬韓元，生育第三個孩子支援1億韓元；每月向0~18歲的賬戶存入10萬韓元的自立基金，父母也可以存入這一賬戶，在孩子成年後通過學費或住房、創業、結婚資金提款，沒有贈與稅或利息稅等。

不過，韓國民衆對這些政策能否落到實處還存在顧慮。結婚6年的吳女士認爲：“這不是用錢就能解決的問題，而是需要改變社會認識和系統。企業無法實施靈活的工作時間，連準時下班也要看眼色，不知道一天要工作12小時誰來照顧孩子。”20多歲的教師池女士也表示，“看了這些政策承諾，反而更沒了生孩子的想法。養一個孩子需要2億韓元以上，生3個孩子給1億韓元就能生嗎？我認爲給錢已經無法提高生育率了”。“很多人似乎認爲低出生率的原因是福利不足，但這可能並不是根本原因，單純提供部分財政補助就能提高生育率的做法值得推敲。”首爾大學教授趙永泰表示，必須拿出政策改變環境，讓現在10多歲、20多歲的青年在下個十年的生活變得更好。應擺脫以製造業爲主的產業結構，重新制定框架，緩解一切向首都圈集中帶來的生存競爭。如果不改變解題思路，建立人口部也沒用。

“韓國目前面臨的人口困境，同樣值得我國警惕，尤其是北上廣一線城市。”上海社會科學院城市與人口發展研究所副所長周海旺說道，其團隊在2022年在上海做了一項針對一萬名家庭的調查問卷，結果顯示，1/3的人不願意生孩子。《中國發展報告2023》指出，過去12年間，中國勞動年齡人口和總人口已相繼達到峯值，目前總人口正處於峯值期，預計在未來長時間內將呈現下降趨勢。周海旺表示，從2013年單獨二孩、2016年全面二胎到如今的三孩政策，說明我國已經開始重視人口問題，但目前的總和生育率爲1.2，仍然較低。如果不是這些政策干預，人口下降會更快。未來該如何應對“低出生率”挑戰，確實是我們不得不去思考的問題。周海旺教授認爲應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探索。

第一，住房有保障。穩定房價、規範租賃市場，給年輕人提供價格便宜的住房。

第二，就業要靈活。鼓勵企業爲員工教育子女提供便利，比如彈性工作制、安排育兒假等，同時完善勞動法，規範企業行爲。

第三，育兒有補貼。建立以公辦爲主的托幼體系，幼兒園納入基本公共服務，政府進行補貼。

第四，教育應均衡。集團化辦校，促使優質教育均衡發展，縮小教育水平差距，減少家庭在教育中的支出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