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一次會議上，梁思成、林徽因與主張拆除永定門的吳晗發生了激烈爭吵。林徽因與吳晗爭鋒相對：“你們真把古董給拆了，將來要後悔的！即使再把它恢復起來，充其量也只是假古董！”

1957年，以妨礙交通和已是危樓爲名，永定門城樓和箭樓最終被拆。

進入21世紀，北京開始重新認識古城價值。2005年1月，嶄新的永定門拔地而起，林徽因一語成讖。如果沒有拆除復建的話，它完全可以與南京明城牆、西安明城牆齊名，可惜歷史無法假設。

永定門的歷史

永定門，是明清北京外城的正南門，是北京外城七座城門中規制最高、也是體量最大的一座。過去的永定門，既是帝王南巡必經之地，也是商賈出入京城的通衢要道。

永定門，始建於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寓意爲"永遠安定"。城樓爲兩層，面闊五間，進深二間，綠琉璃剪邊灰筒瓦重檐歇山頂。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永定門補建甕城。初建時的永定門規制較爲簡單，僅包括城樓、城臺和單層甕城。

清朝定都北京後，對城防體系進行了大規模增建和升級。乾隆年間永定門重建時，擴建城樓爲面闊七間、進深三間，成爲北京外城七門中最大一座城門；並增建了箭樓，同時改建了寬闊的甕城。最終形成了城樓、箭樓、甕城相結合的完整防禦體系。至此，永定門達到了其歷史形制的巔峯，直到1957年拆除。

老照片裏的永定門，重建後箭樓甕城並沒有恢復

重建後的永定門，真的是徹頭徹尾的假古董嗎？

時隔近半個世紀後，爲了讓延續了700餘年的古都中軸線變得完整，重建永定門的方案被提上日程。然而從2004年3月復建工程動工開始，爭議之聲從未斷過。那麼，永定門真的是林徽因口中的假古董嗎？

誠然，現在我們看到的永定門是一座復原後的仿古建築，但並非徹頭徹尾的假古董。古建築領域專家羅哲文先生曾用五個“原來”總結永定門的復建，即建在原來位置、按照原來形制、遵照原來的結構、使用原級別材料、使用原來的工藝。

復建使用的城磚，是原來嘉靖年間製造永定門時使用的老城磚。1996年，一個叫“捐城牆磚，愛北京城”的活動席捲了全北京，工作組蒐集了超過40萬塊明城牆磚，用它們修復了大約1.5公里的明代城牆遺址。永定門城牆磚的線索，正是來自這個熱線活動。

原來，上世紀50年代北京三臺山危險品倉庫建設時，因來不及燒磚就把永定門的城牆磚拿去做了圍牆。復建永定門時，倉庫主任特地前來“還磚”。經過近半個世紀的風雨，這些舊城磚又重新回到了永定門城樓的北立面上。因此現在看城牆顏色斑駁，正是因爲有這些老城磚。

復建時還有一個巧合，在工程開工前2個月，人們在先農壇（現北京古代建築博物館）內的一棵古柏樹下，挖出一塊刻有“永定門"三個字的石匾。這塊匾額是時任古建博物館行政科長多吉祥於1990年在地壇公園收文物時得到的，拿回來後爲了避免風吹雨淋，匆匆倒扣在先農壇的樹下，一放就是十幾年。

經考證，這塊匾額爲民國初期著名書法家邵伯綱所寫。當時隨着北京城門陸續拆除，邵先生爲城門題寫的匾額大多失落無存，現存只有正陽門箭樓上的那一塊，永定門的匾額得以失而復得實屬罕見。如今匾額也成了文物，安放在了首都博物館裏，復建時按照原樣複製了一塊，嵌入了復建的永定門城樓上。

可惜的是，由於過去的箭樓和甕城舊址現在已是河道，如果要完整地復建得對河道進行填平治理，甚至改道，或將影響到主幹河道的防汛。因此，永定門復建時，原有的甕城和箭樓沒有一同得到復原，令人遺憾。

復建時的永定門，來自網絡

復建後的永定門，中軸線南端的時空座標

復建後的永定門，是北京中軸線7.8公里壯麗序列的最南端起點。站在永定門北望，可以依稀看到正陽門箭樓那巍峨的輪廓。

以永定門爲核心，現在這裏已闢爲永定門公園。值得一提的是，城樓北側100米處留有過去的御道遺存，大約長200米，全部爲花崗岩石鋪就。當時復建永定門城樓時，北京對南中軸路進行了改造，施工過程中發現了這條石砌路面，御道上殘留的條石都被原狀保留下來。

現在，一條中間石板、兩側灰磚的人行步道貫穿公園南北，與紫禁城的御道相接，成爲南中軸標誌。中間的石板路面上設計了青銅刻度盤，標記所在位置距離永定門還有多少丈。整個永定門公園中路上有5個青銅刻度盤，整個中軸線御路上有36個，它們讓遊客可以用“腳步”丈量歷史軸線，將古老的空間距離轉化爲可感知的現代體驗。

深秋是遊覽永定門公園的最佳時間，兩旁的銀杏、白蠟、楓樹在這個季節色彩斑斕。晴朗的午後，樹下坐着的多是過來休閒曬太陽的當地人。公園裏秋色滿溢，爲古老的中軸線渲染了明豔鮮活的色彩，讓人不由覺得歲月靜好。

復建後的永定門，通過有形的建築與公園空間，串聯起了歷史記憶和現代生活。這讓我想起了梁思成的學生王世仁先生曾在永定門復建工程開始之前強調：“建築不是古董，是公共產品，是見證歷史的載體，它們的真與假首先要看所承載的歷史是真是假。古都的“復興”離不開古蹟重建，復建永定門是重現歷史載體、傳承歷史信息和展現歷史風貌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