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在身上的剪紙

在山東濰坊青州古城的青石板街上，總有一種遇見，一不留神就讓人入了心。

今年五一假期遊人如織，古城的每一處都在熱鬧着。突然，阜財門前傳來喝彩聲，只見一羣身着紅色漢服的身影在光影中翩躚，帶隊的是位銀髮如雪的老年女性，戴着“鳳冠”樣式的頭飾，着一身紅披肩和長裙。而我走近細看才發現，這穿在身上的一抹抹奪目的中國紅，竟是濰坊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青州剪紙的華美呈現。可惜此次趕到時，演出已接近尾聲。展演隊伍踏着古韻，在古街漸行漸遠，我滿心遺憾，那未完整欣賞的演出，成了心頭縈繞的念想。

許是緣分未盡，端午節假期，我因工作安排再次與展演隊伍相遇，也因此有幸近距離接觸這項非遺。望着眼前20餘人的展演隊伍，我彷彿闖入了一片紅色的藝術海洋，一件件漢服大褂及裙身之上，剪紙牡丹雍容、荷花清雅，栩栩如生。這些女性表演人員的長披肩下方，還有“福、壽、康、寧、平安、喜樂” 等剪紙字樣。

過往看到的剪紙，大多數是簡單的花鳥魚蟲、吉祥文字，或是把生活中的場景融入剪紙創作。過春節時，家家戶戶也通常會貼剪窗花。

然而，這次我竟遇見了穿在身上的剪紙。我想，剪紙穿在身上，會不會被風吹壞了，被雨淋溼了呢？表演結束後，我便向這一羣表演者請教。原來，她們穿戴的剪紙，不是用紙張做成的，而是用紅色的絨布加上墊襯製成。一位帶隊的表演者也是這項技藝的傳承人，她告訴我，自己已從事剪紙工作60餘載，這些服飾都是她和學生們設計創作的。學生們設計繪畫，她再把繪畫改成剪紙的圖案。最初嘗試時並不順利，絨布布料的質地與紙張大不相同，剪刀在布料上很難剪出流暢的線條，膠水粘貼也容易使剪紙變形。但她們沒有放棄，經過無數次的試驗，終於找到了將剪紙完美呈現在服飾上的方法。

我蹲下來，仔細地看着那些圖案。中國剪紙是“千刻不落、萬剪不斷”的民間藝術，剪紙作品由於是在紙上創作的，必須採取鏤空的方法。鏤空，就決定了剪紙的陽紋必須線線相連，陰紋必須線線相斷。假如把一部分陽紋的線條剪斷了，整張剪紙就會支離破碎，形不成畫面。

我也試穿了一下這件作品，一位技藝傳承人細心教我如何展示。“剪紙是靜心的功夫”，她將“鳳冠”戴在我頭上，又給我披上“平安”字樣的披肩。圍觀者舉起手機，我也成了他們鏡頭裏的一幅有生命的剪紙。那些紋樣會透過絨布，將千百年的祈願一絲絲烙進皮膚裏去。

歸途中，糉香縈繞在古街巷尾，我彷彿覺得肩上還披着“平安”二字的輪廓。那穿在身上的剪紙，遠看是藝術，近看是生活，穿在身上才知是千年未改的祈願。（作者：遲玉紅；編輯：楊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