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老鼠幹”的醜娃娃,成了當下最實用的穀子
我已經習慣在首頁刷到“老鼠幹”的貼子了,所以在看到“玩老鼠幹玩出感情了”這條內容時,我以爲博主只是個抽象標題黨而已。
我簡單地翻看了那位博主的主頁,發現她幾個月以來一直在發和老鼠幹一起出門的照片,更新的視頻裏也有不少是用老鼠乾製作的定格動畫,熱度不低。
來源:小紅書@牙牙子
但最近,她因爲自己的第一隻老鼠幹快要壞掉而感到內耗。
如果你不知道“老鼠幹”是什麼,簡而言之,它是一種同人周邊,因爲過於醜陋而受到青睞。
作品粉絲或者玩家將喜愛的角色做成長約30釐米的玩偶,它們四肢細細長長,內裏填充了棉花和鐵絲骨架,可以扭成各種的形狀。由於這些玩偶沒有預留白邊,導致布料上的圖案扭曲,歪嘴斜眼,每一隻都醜得出奇。
這看上去像是把原本正常的人形抽乾了一樣,過於“陰間”,因此網友親切地把這類醜化的玩偶稱爲“老鼠幹”。
很難說全網第一個發明老鼠乾的人才是誰,但是它最早的原型很可能來自“無白邊抱枕”。在有白邊的時候,抱枕的圖案還維持着正常比例,而在某位買家的靈機一動之下去掉了白邊,便收穫了拉伸得奇形怪狀的圖案。
於是, “醜貓抱枕”誕生了。一系列各種姿態的小貓圖片被拿去,定製出醜得千奇百怪的變體。
再之後,就出現了火出圈的“雨宮蓮老鼠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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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醜的我不屑一顧,但醜得離譜的必須拿下。”
這是如今大多數年輕人的心態,所以當老鼠幹這個品類出現時,它以極快的速度病毒式蔓延,從二次元羣體傳到追星人,還有人拿自己好朋友的照片定製。
有人開始用老鼠幹拍各式各樣的“抽象”視頻,比如把《崩壞·星穹鐵道》中的角色綁在玩具電動車上巡遊。
類似這種無厘頭的組合還有很多,而他們的特性是在視頻開始的第一秒就狠狠抓人眼球,展現老鼠乾的奇葩姿態。越是直白的獵奇,越能在短視頻平臺以驚人的速度傳播。
這些視頻沒給遊戲角色或者愛豆本身帶來多少增益,反而讓老鼠乾的熱度更上一層樓。一些原本對老鼠幹很嫌棄的人,也因爲相關視頻的不斷洗腦,按下了購買鍵。相關平臺上,老鼠乾的售賣數量以十萬計。
隨着爆火,老鼠幹很輕易地被歸納爲“審醜”亞文化的一種體現。羣衆的心理也被分析爲,越是看見帥氣或漂亮的角色們,就越是要刻意醜化他們,一方面給人帶來衝擊感的同時,又透露出一種詭異抽象的好笑。
甚至已經走出國門了
如老鼠幹這樣的“抽象梗”,本來應該和其他網絡熱梗一樣,隨着熱度減少就消失無蹤纔對。所以,當我看見“老鼠幹”和“玩出感情”放在一起時,纔會感到割裂。
發明老鼠乾的人恐怕也沒有意料到,在不到一年內,老鼠幹已經成爲二次元和追星人羣中最實用、最具陪伴感的周邊。甚至很可能要和棉花娃娃一樣,變成一個長期擁有受衆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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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他,實在是老鼠乾的可塑性和可玩性太強了。
比起其他的周邊製品,老鼠幹因爲內置鐵絲骨架,靈活性非常高。這意味着可以將它們掰成各種形狀,坐着、趴着、比心、掛在欄杆上等等。
在一些思維活泛的人眼裏,這簡直是最容易獲得的定格動畫道具。
基於老鼠乾的特性,玩家們很輕鬆就可以創作出搞笑的情景小劇場,也有人用老鼠幹復刻一些遊戲或者動畫中的名場面。評論一邊打出問號,一邊崩潰地喊話道:“爲什麼要用這麼高的技術力整活!”
除了“搞抽象”“整活”以外,最主要的是,這種可玩性提供了極大的陪伴感。
飯圈和二次元都流行過“棉花娃娃”的製品,它們的大小在10釐米到20釐米左右,基本上都是萌版的二頭身。很多粉絲和玩家都喜歡跟團購買,還會給它們換上不同衣服,帶在身邊,或者放在包裏,提供一種情緒和陪伴。
普遍來說,一隻娃娃的價格在幾十元左右,娃娃的衣服要額外再花幾十塊。它們的製作週期很長,短則一兩個月,需要等待半年的也有。這還不是結束,好不容易等了幾個月收到的娃娃,如果打開一看,發現眼斜嘴歪,還得自己花時間給他們塑形改造,費時又費力。
相比之下,老鼠乾的製作成本低廉,大概8到10元就可以買到。由於都是工廠批量生產定製,大部分有熱度的角色都可以直接買到現貨。少有的冷門角色,將圖片發給廠商定製,也只需要等待三到四天。
加上老鼠幹本身帶着“醜”的屬性,只要夠抽象就可以了,買家也不會將重點放在這個玩偶的臉是不是很“正”。
比起圓潤的棉花娃娃,老鼠幹輕巧且容易攜帶。加上價格實惠,即便是不小心弄丟了也不會很心疼。
有人將它們帶到演唱會打卡,旅遊時它可以坐在高鐵的窗沿上陪你一同前往目的地。坐地鐵的時候,它又成了出門的好搭子,吊在扶手欄杆上。老鼠幹起到的作用,就和一個人去海底撈喫飯,服務員在你對面放了一個娃娃陪你一樣。
和實際的朋友搭子比肯定是差了不少,但設想在餐廳場合,你突然掏出一隻老鼠幹,將它擺出合適的造型扒拉在碗邊上。你與老鼠幹雙目對視,卻因爲造型過於滑稽而憋不住笑時,還是比立牌、徽章、小卡一類的製品互動性強得多。
總之,因爲過於輕巧和靈活,它可以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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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再去理解有些人們會“玩老鼠幹玩出感情”,似乎也不難了。
博主牙牙在文中提到,她買的第一隻“砂金老鼠幹”圖案印刷不夠清晰,當時收到手的時候也很嫌棄,因爲它充棉量不足,醜醜的。可隨着時間久了,布料開始泛白,她居然開始擔心老鼠幹壞掉,並且抱着像是“無法接受寵物離世的心情”內耗了好幾個月。
因爲這隻老鼠乾的確給牙牙帶來了很多回憶。在她發佈的一些抽象視頻中,有不少獲得了很高的熱度,她自己非常喜歡看到大家被逗樂的樣子,從中感到了治癒,也逐漸開始珍惜並愛護老鼠幹們。
可當她把那隻老鼠幹帶出去和朋友一起玩時,卻會刻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高度使用它,因爲“它在別人的眼裏就是個很便宜的醜東西,如果我說真的很愛護它,看起來就像個瘋子。”
老鼠幹此刻就好像是童年“阿貝貝”一樣,激起人的“戀物情節”。
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的“老鼠幹”和潮玩起到同一個作用——提供情緒價值。我們曾經從它身上獲得了快樂和治癒。雖然它們現在殘破不堪,也並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但只有這一件對於本人來說,纔是意義非凡。即便之後可以買再幾百個老鼠幹,都不是最初陪她經歷了歡樂時光的那一隻了。
雖然是很便宜的東西,但是丟失了還會很心疼
另一方面,老鼠乾和潮玩又不太一樣,它並不是商業化的產品,完全是同人圈內創造出的產物。 “醜萌”之外,如果說泡泡瑪特Labubu的爆火一部分來自於品牌營銷、明星效應和從衆心理,那麼老鼠乾的陪伴感,則更偏向於是一種“準社會交往”。這是指,媒介使用者對媒介人物產生某種依戀,並發展出一種想象的人際交往關係。
粉絲在曬和老鼠乾的旅行Vlog,或是學習、工作的陪伴照時,其實是藉着老鼠幹,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愛豆或角色身上。
“別人在玩Labubu的時候,我在玩老鼠幹”
因而你會看到,儘管是很便宜的製品,一旦老鼠幹丟失,還是有不少人在社交平臺發佈類似“孩子回家”的尋物啓事。這種丟失後的失落,並不是輕易能用金錢去衡量的,原先那隻陪伴了更長時間,承載了更多情感,新的老鼠幹怎麼也不如“失而復得”來得快樂,怎麼也不能和原來的相提並論。
隨着“陪伴”與“依戀”價值的提升,一些人已經不把“老鼠幹”當作單純的醜東西了,他們會給老鼠幹們製作手工配飾,將老鼠幹視爲和棉花娃娃、BJD一類的製品,開始真心實意地“養娃”。
比起追求“醜”和“獵奇”,他們會詢問哪家賣的老鼠幹更加順眼,更想要“清秀幹”“英俊幹”。
老鼠幹一度成爲了BJD(球形關節人偶)的平替。它擁有正常的人體比例,可以穿上BJD的衣服和鞋子。它的四肢也可以活動,比起動輒上千還不方便外帶的BJD,老鼠幹只需要幾塊錢就可以買到,顯得過於親民了。
發展到這裏,老鼠幹好像已經和純粹的“審醜”“抽象”關係不大了。
現在,如果去觀察大街上揹着“痛包”的人羣,你有時候會發現,“痛包”裏一隻正經的棉花娃娃旁,歪七扭八倒着一隻老鼠幹。同樣都是毛絨玩具,同樣是情緒價值,醜陋的老鼠幹所承載的情感,未必不如那些昂貴且精緻的娃娃。
大浪淘沙後,抽象梗會逐漸消失,但留下的歡樂記憶不會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