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中路張幼麟同臺爲“京武會”收官,十年耕耘力求武戲品格



“奚中路+張幼麟=140歲的孟海公”“老人還能打,年輕人也接上來了”“這樣的武戲,令人熱血沸騰”……剛過去的週末,上海京劇院第十季“京武會”在硬核戲碼《雁蕩山》中正式落幕。和在劇場中一樣,社交平臺上爲武戲演員的“叫好聲”同樣熱烈。1個月、8臺演出,全國武戲名家在上海呈現了近20部劇目中的華彩段落,成爲全國京劇界矚目的盛事。

“我快奔70了,一輩子在練功,感覺和前人比還是不夠。”前一晚,“菊壇第一大武生”奚中路還在舞臺上扎大靠,第二天一早就來到“‘武’與‘戲’——京劇武戲的傳承與發展座談會”上分享切身感受。“‘京武會’每一季我都參加了,我看到現在的青年人都很用功,臺上真是拼命。”短短几句話,便道出一代代武戲演員的血汗與艱辛。正如上海京劇院院長張帆所說,十年“京武會”救回一批瀕臨失傳的劇目、推出一批青年演員站上臺前,但武戲的發展依舊任重而道遠,人才的接續、編導的培養、劇目的創新仍是一道道有待跨過的檻。
振興京劇,從復興武戲開始
10多年前,上海京昆藝術發展諮詢委員會做過一次上海京昆武戲狀況調研,結果十分令人擔憂,專家在與武戲骨幹演員談心座談時,多數人情緒低落,有的甚至落淚。“京劇的滑坡是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的,走下坡路的首先是武戲。”中國戲曲學院教授張關正表示,“而要振興京劇,其中難度最大的也是武戲的復興。”投入多、收益少、壓力大,這都是擺在武戲演員面前的真實困境。三伏天一天流幾身大汗,有時排完戲就中暑了,躺下後遲遲難以起身;而流血、扭傷、骨折都家常便飯。更令武戲演員意難平的是,武戲的票房總不如文戲,如何給武戲演員更大平臺、留住人才的問題已是迫在眉睫。

業內的難題,擺在上海京劇院面前就是動力。作爲京劇武戲演出的大碼頭,上海曾多次舉辦“武生大會”。十年前,爲傳承經典武戲劇目、活躍演出市場,上海京劇院推出“京武會”品牌,聚焦武戲人才培養。在全國範圍內做武戲展演,上海京劇院是獨一家。十年來,並多次集結全國中青年頂尖武戲力量,挖掘整理經典武戲以及久疏於舞臺的失傳劇目,包括《五花洞》《取金陵》《鐵公雞》等。

如今,無論是從行當齊全還是劇目傳承角度來說,上京的武戲力量在全國已名列前茅——本屆“京武會”中,武生、武旦、武丑、武淨整齊亮相,蓋派、張派、李派、南派、北派等多種流派讓觀衆目不暇接。首場演出,五位各具性格的“孫悟空”就把氣氛炒得火熱——《鬧龍宮》中,天津市青年京劇團的唐春園飾演的孫悟空耍槍、錘、叉亮出絕活;由上京青年武丑潘梓健等主演的《鬧地府》各路鬼怪新奇逗趣,亮點密集;《鬧天宮》中,由奚中路擔綱的齊天大聖氣勢十足,北京京劇院魏學雷飾演的大聖喝酒喫桃生動形象,上京青年武生郝帥飾演的大聖偷喫金丹、對戰天兵,熱鬧紛呈。在第二週的演出中,陣容豪華的《龍潭鮑駱》更是將高難度的把子功、蕩子功以及令人目不暇接的翻、騰、撲、跌等動作展現得淋漓盡致。
武戲要傳承,也要出新編
武戲是“武”與“戲”的結合,武有了,戲也要足。座談會上,業內專家與武戲演員們達成共識。這裏的“戲”既是演員的表演,也代表着武戲劇目。“京劇武戲的創新形勢比較嚴峻。”文藝評論家方家駿直言不諱,要推動武戲的發展,不能只演傳統戲,否則沒有發展只有傳承。“哪怕是單折30分鐘、40分鐘的小武戲,爲合適的演員量身定做,也能逐步積累起一批新編戲。”

與此同時,方家駿也呼籲強化戲曲的“技導制”、呼籲好演員走下舞臺後往技導方向發展。他看到,目前部分武戲傳統戲仍有時代侷限性,如《武松》中潘金蓮的結局缺少前因後果和細節處理。作爲戲曲演員和導演之間的橋樑,技導把關着作品中戲曲特色的展現。“技導要有導演意識,他們對傳統戲的整理梳理起着重要作用,絕不是普通的執行排練。隨着越來越多外行導演進入戲曲界,懂戲的技導也愈發緊缺。”

“武戲出戏纔有戲。”武丑名家嚴慶谷說。《龍潭鮑駱》裏,嚴慶谷一出場便吸引了全場觀衆的目光,“胡理”這個角色詼諧幽默又不失俠義的性格特點被演繹得入木三分,讓戲迷在緊張的武打中也能輕鬆一笑。在嚴慶谷看來,一出優秀的武戲絕非炫技大賽,唱唸同樣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我們捨棄了武戲的唱唸,就是捨棄了武戲的品格。”

“我愛看演員的功,更願意欣賞演員的氣質。”上海戲劇學院教授榮廣潤道出了一些戲迷的心聲。在社交平臺,關於奚中路、張幼麟等大武生氣場的討論度並不亞於各類精彩技巧。“武戲演員技巧當然要好,出彩還要有絕活,最好是頂尖的絕活。但是,京劇的唱唸做打最終是爲了表達人物的精氣神。”榮廣潤期待,在更多青年演員的開打中見到人物深層的氣質與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