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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袁公博

編輯|t

引言

公元前221年，秦滅六國，並天下。

滅六國後，秦王政做了很多改革。

在關於他個人稱呼上，開始使用“皇帝”這一稱呼，三皇公天下，五帝家天下，“皇帝”就是以公天下之名行家天下之實，“內多欲而外施仁義”。

他是第一個皇帝，稱始皇帝，他希望歷史能從他這裏重新開始，傳之千秋萬世。

秦始皇開始以“朕”自稱，從此以後，“朕”成爲皇帝的獨有自稱。

（秦始皇）

一、“朕”的來源

“朕”這個字很古老，甲骨文就有此字。

甲骨文的“朕”有兩個部分，左半部分的意思是“舟”，右半部分形似兩個中心對稱的甲骨文“父”共同舉着一個權杖。

在甲骨文裏也有單獨使用右半部分表示“朕”這個字的情況，這說明，在甲骨文裏，右半部分那個中心對稱的“父”舉着權杖的形狀是“朕”這個字的主體，“舟”只是輔助。

“父”這個字在甲骨文裏應該是很早出現的，因爲“尹”這個字就是“父”字演化而來的，這說明“尹”出現之前，“父”已經存在很久了。

“尹”字形似權杖或戰斧，是權力的象徵，後來更成爲官職的稱呼，“尹”從“父”演化而來，說明“父”這個字也有權力的涵義。

（甲骨文）

這很容易理解，《呂氏春秋》中說，上古之民，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在父系社會之前還有母系社會。

母系社會轉化爲父系社會的時代，正是甲骨文誕生的年代，那些臭男人們爲了強調自己的權力，就把“父”這個字作爲了權力的象徵。

兩個“父”舉着一根權杖，那就是權力之上的更高權力，因此“朕”這個自稱有很強的權力意味，秦始皇用這個字，就是要強調自己是最高權力。

“朕”的另一邊是“舟”，“舟”也不簡單。

（朕）

在甲骨文誕生的上古，“舟”是一個高技術產品，在那個時代，能製作出“舟”肯定不是一般人，起碼是個有人供養食物的技術人員。

這些技術人員一定是由酋長一類的部落首領壟斷的，而中國文明又起於大河，在大河邊，有“舟”肯定是重要優勢，有“舟”就可以跨河生產生活，將河兩岸的資源連接起來，

故此“舟”也成爲了權力的象徵。

考察“朕”這個字的來源，可以想見，那時候的人提到“朕”這個字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威嚴的權力，所以，秦始皇選用了這個字自稱。

（上古時代）

二、“朕”的專用體現的歷史演化

有人說，“朕”這個稱呼古已有之，上古至春秋戰國都是一般人的自稱，比如屈原在《離騷》中就有“朕皇考曰伯庸”一句，說明那個時候任何人都可以自稱“朕”。

這個說法其實不完全對。

我們考察“朕”這個字，可以發現，隨着時代的推進，“朕”字使用的越來越少，比如《孟子》中的“朕”，都是在引用古文時纔出現，孟子從不自稱“朕”，這種情況在其他諸子百家中也有出現。

春秋以後，道術爲天下裂，王章之學散於百姓之家，原來屬於貴族的“士”階層，開始從貴族中跌落下來，越到了戰國末期，這些“士”身上的貴族氣越少，孔子還把自己當貴族，荀子就完全沒有貴族氣了。

（孟子）

隨着貴族氣消失，“朕”這個字也越來越少使用，這說明“朕”不是一般人的稱呼，而是貴族用的稱呼，春秋末期還在使用“朕”的人都是像屈原、宋玉這樣的貴族。

這也可以理解，“朕”本來就是很有權力意味的自稱，諸子百家到了戰國末期，早就沒有貴族的權力了，他們也就漸漸淡忘了這個自稱。

至於當時真正的“一般人”也就是庶民用什麼字眼自稱，其實是不知道的，因爲那個時候能有文化，會留下文章的，不是貴族就是祖上不久前還是貴族。

（先秦貴族）

在先秦的文獻裏，天子常自稱“朕”，貴族也自稱“朕”，當然他們也用“餘”，不過“餘”這個字有自謙的意味，比如商湯祭天時就自稱“餘小子履”，在上天面前，天子不敢自稱“朕”，是因爲“朕”有自大、自傲的意味。

天子和貴族都自稱“朕”或“餘”，這一點也說明了在先秦時代，天子和貴族是沒有本質區別的，天子只是貴族的首領，是最大的貴族，但本質還是貴族的一員，沒有獨立於其他貴族的特別地位。

這與西歐的封建時代非常像，馬克布洛赫的煌煌鉅著《封建社會》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西周封建）

所以關於中國歷史還有西周封建的說法，秦始皇要乾的事就是走出“封建”，消滅貴族，實行皇帝集權。

在“朕”這個字的使用上也體現了這一點，“朕”從貴族們的通用自稱轉化爲皇帝專用，秦始皇就是要告訴其他貴族，我跟你們不一樣，從此，只有我有最高權力。

三、秦始皇以後的“朕”

秦始皇以後，除了“朕”這個自稱還有“孤”、“寡人”、“寡”“不穀”、“餘一人、“一人”等。

這些稱呼出自先秦時代，比如《孟子》裏就有“寡人有疾”，和“朕”一樣，這些稱呼也沿用到了後世，後世君主也有自稱“孤”、“寡人”的，這些稱呼和“朕”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們可以看到，會用“孤”、“寡”自稱的君主一般是兩種情況，一種就是說這個話的時候此人還不是君主，後世史書記載這句話時，用“朕”不合適，比如劉備說“孤之有孔明”云云，說這個話的時候劉備還不是皇帝，用“朕”不合適。

（劉備）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偏安一隅，沒有統一中原的皇帝，也有時會用“孤”之類的稱呼自稱，但是在展示自己的統一之志或真的統一後，一般就都用“朕”自稱了。

除了皇帝自稱“朕”，其實兩漢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皇后、太后也會自稱“朕”，兩漢是外戚橫行的時代，外戚和皇帝是一體的，皇帝之所以用外戚，就是因爲先秦的貴族傳統還有強大的殘餘，比起其心可誅的士族們，還是孃家人更親切，宋以後貴族傳統徹底消失，皇帝也就不需要外戚了。

（外戚）

宋代皇帝喜歡自稱“官家”，以顯示自己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姿態，只有明清真的做到了只有皇帝自稱“朕”，這顯示了君主集權的頂峯。

至於朱元璋喜歡自稱“咱”，那是這個草莽皇帝的個人習慣，不能算成例。

（朱元璋）

參考資料:

趙志偉.從“朕”字談起——淺談古代某些謙辭的意義和用法[J].中學語文教學,2022,(03):83-85.

薛來.秦始皇用“朕”新考[J].重慶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12(03):77-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