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佩蘭:她是隨園女史第一人,也是婚姻美滿的人生贏家
2024年春節聯歡晚會上,歌手任素汐以一首《枕着光的她》詮釋了幸福人生的最好模樣。
歌中唱到:
“愛是兩個小人兒遇上,都在努力給對方照個亮;
等到歲月把皺紋縫成一朵花,他們挽着手把生活過成一幅畫。”
聽來令人感動不已。
可這麼美好的愛情,現實中真的存在嗎?
答案是肯定的,至少清朝女詩人席佩蘭,就是“枕着光的她”的真實寫照。
自幼才情出衆的她,於豆蔻年華嫁給了摯愛一生的孫原湘。
兩人門當戶對,才華相當,都是大詩人袁枚的入室弟子。
他們一生攜手,從少年到白頭,始終相依相伴,真的實現了“把生活過成一幅畫”的願景。
接下來,就讓我們走進席佩蘭的一生,品味她那柔情浪漫的愛情故事吧。
少年夫妻,郎才女貌
席佩蘭,江蘇常熟人,生於乾隆二十五年(公元1760年),原名蕊珠,小名瑞芝。
長大後的席佩蘭喜歡畫蘭花,於是借用屈原《離騷》中的那句“紉秋蘭以爲佩”,自號佩蘭,就是希望自己能像空谷幽蘭一樣性情高潔,不染世間的庸俗之氣。
席佩蘭出身於書香門第,她的祖父曾擔任內閣中書一職,這爲她提供了良好的學習氛圍。
當時的社會風俗,要求閨閣女子只以針線女紅爲事。
但席佩蘭的父親卻頗爲開明,看到女兒聰慧好學,便不遺餘力地培養她,鼓勵她見世面、增學問,期望她做個才情出衆的女子。
那麼,席佩蘭是如何遇上自己的美好姻緣的呢?
在民間流傳着這樣一個故事:席佩蘭17歲時,認識了同鄉且年歲相仿的讀書人孫原湘。
孫原湘是當地小有名氣的神童,據說4歲時就能熟練吟誦從漢到唐的詩句,8歲時就已熟讀“四書五經”。
聽說席家出了個“才女”,孫原湘對此表示質疑,直言不諱地說:
“鄉下人見識淺,哪見過什麼才女啊?”
然而,這段小插曲並未阻礙兩人後來的情投意合。
孫家也是江南的名門望族,和席家多少有些姻親往來。
一日,孫原湘到席家做客,席間偶然聽聞席佩蘭小姐曾出過一個超難的對子。
那是一個雪後日出的午後,席佩蘭看着門口獅子上的積雪漸漸融化,隨即吟出了一句上聯“雪消獅子瘦”,此聯意境深遠,難倒了很多飽學之士。
孫原湘把肚子裏的古詩存貨搜檢一番,卻怎麼也找不出一句合適的對句。
這才意識到席佩蘭的才華非凡,他自愧不如。
回到家後他對此聯念念不忘,日夜揣摩。
直到元宵佳節,當看到皎皎明月當空,他的心中豁然開朗,下聯躍然腦海:
“雪消獅子瘦,月滿兔兒肥!”
落在石獅子上的白雪漸漸融化,“獅子”當然變瘦了;月圓時月亮變大,人們能更清楚地看見月亮上神似兔子形狀的陰影,所以說“兔子”肥了。
“消”“瘦”“滿”“肥”四字把這種節令變化描繪得淋漓盡致,更難得的是每一句都渾然天成,毫無雕飾之痕。
孫原湘隨即託人把這句下聯送至席家,席佩蘭聽後也是驚喜不已,深感兩人心靈相通,志趣相投。
最終,孫原湘與席佩蘭因緣際會,兩個人攜手走到了一起。
他們的結合,恰如現代詩人舒婷在《致橡樹》中所說:
“你有你的銅枝鐵幹,像刀,像劍,也像戟;
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嘆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在愛情裏他們各自獨立而堅強,相互依偎,共同生長,詮釋了何爲真正旗鼓相當、勢均力敵的愛情。
詩歌酬唱,拜師袁枚
結婚後這對小夫妻亦師亦友,時而讀書切磋,時而吟詩作對。
孫原湘曾以“賴有閨房如學舍,一編橫放兩人看”來描述他們的生活,兩人一起看一本書,溫馨的“閨房”如同靜謐的“教室”。
而席佩蘭則更以“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描繪了他們之間更加溫情繾綣的相處畫面。
成語“紅袖添香”就出自這句詩。
儘管孫原湘從小被稱作神童,但在詩歌創作方面,他坦言自己比起妻子還是稍遜一籌。
他自謙道:
“原湘十二三時,不知何謂詩也。
自丙申冬佩蘭歸予,始學爲詩。”
就是說自己以前不知道什麼是詩,直到結婚後,受到妻子的影響,纔開始學着作詩。
他的謙遜和坦誠可見一斑。
孫原湘寫過一首詩《憐才》,其中有一句寫道:
“絳帖願稱詩弟子,紅樓許拜女先生。”
他在給妻子的紅色拜帖上自謙爲“詩弟子”,表達了對妻子才華的由衷欽佩。
而席佩蘭端坐紅樓,以“女先生”的姿態允許丈夫拜自己,也展現了她內心的自信與從容。
席佩蘭經過多年的揣摩與努力,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詩歌理念。
她強調“先有意而後有詩”,先有意境再落筆成詩,要“有爲而非無病呻吟”,要言之有物而不能無病呻吟。
因此,她的詩作既溫婉又堅韌,清麗卻不失內在的風骨,一時贏得了衆多名士的讚譽。
但人們只看到她一展才華時的驚豔,卻沒看到她背後付出了多少的汗水。
席佩蘭曾自述:
“性耽佳句席道華,一詩千改墨點鴉。
一字未安心如麻,倚柱夜看秋河斜。”
意思是說:一首詩,千改萬改,塗改的墨痕密密麻麻如羣鴉;一個字推敲不到位就內心不安,苦吟到月落天明。
字裏行間,透露出她對詩歌藝術的執着追求與不懈努力。
爲了進一步提升自己,席佩蘭渴望得到名家的指點,尤其是當時的詩壇盟主袁枚的指導。
當時袁枚住在南京,距常熟不遠,但古代交通不便,而且作爲一介女子貿然前去也不合適。
不過,在丈夫孫原湘的鼓勵下,席佩蘭還是鼓起勇氣精心挑選了自己的詩作,寄給袁枚作爲自己的拜師帖。
袁枚很喜歡這些詩,最初他不相信這些詩是閨閣女子所作。
因爲當時孫原湘已經考中舉人,且詩名在外,袁枚猜這些詩是孫原湘代作或潤色,所以沒有積極回應。
直到1788年他來到常熟,見到席佩蘭當場揮毫潑墨,這才相信席佩蘭的確有驚世的才華。
得到袁枚的指點後,席佩蘭的作詩技術更上一層樓。
袁枚對席佩蘭讚賞有加,視其爲“閨中知己”,並高度評價她的詩作:
“字字出於性靈。
不拾古人牙慧,而能天機清妙,音節琮璔。”
後來袁枚編輯了一本《隨園女弟子詩選》,席佩蘭的詩作被選入其中,並榮登卷首,成爲清代文壇上一段佳話。
愛情保鮮,攜手白頭
縱觀中國古代史,才華橫溢的女子其實並不少見。
但她們往往命運多舛,結局並不圓滿,在愛情方面也多是悲劇。
席佩蘭則是個例外,她跟丈夫孫原湘兩人從少年起相知相守,直至白頭偕老,恩恩愛愛了一輩子。
那麼他們是怎麼度過婚姻之癢,讓愛情成功“保鮮”的呢?
從他們的詩作中,我們或許能窺見一二。
第一就是他們彼此欣賞,常爲對方製造生活的甜蜜驚喜。
孫原湘曾寫詩讚美妻子“冰肌雪腕藐姑仙,乍嫁還如未嫁年”,還說她“眉長爭月秀,氣靜與花清”。
孫原湘不僅欣賞妻子的才華,也欣賞妻子肌膚如雪、眉清目秀的容貌;
還有那飄渺如仙子般的出衆氣質,而且他從不吝惜自己的讚賞。
俗話說“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席佩蘭亦以精心裝扮回應丈夫的愛意。
結婚兩年後,有段時間孫原湘不得不去外地探望親友。
席佩蘭給丈夫寫詩撒嬌說:
“曉窗還對鏡,膏沐爲誰容?”
意思是丈夫不在家,她都不想打扮自己了,道出了對丈夫深深的思念與依賴。
而孫原湘爲了給妻子驚喜,有一次沒有提前告知就突然出現。
丈夫的不期而歸讓席佩蘭喜出望外,她寫詩表達欣喜之情。
大意是說:一大早就聽到喜鵲嘰喳,然後耳邊傳來有人推門的聲音,一看不就是朝思暮想的人嘛!
可憐他面目消瘦,風塵僕僕,好在神情清朗,還是翩翩公子的模樣。
兩人愛情保鮮的第二個祕訣就是溝通以鼓勵爲主,爲對方提供正向的情緒價值。
面對科舉的屢屢受挫,孫原湘內心十分煩惱。
席佩蘭則以寫詩勸慰,她先是勸解說:
“夫子學詩杜與李,不雄即超無綺靡。”
巧妙地以李白、杜甫的經歷爲喻,寬慰丈夫不必過分介懷。
接着她又安慰道:
“豐茲嗇彼理或然,不合天才有如此。”
就是說詩才優長,並不代表就能官場得意,自古懷才不遇的天才太多了。
即使丈夫科舉失利,席佩蘭仍將他歸入“天才”之列,可見席佩蘭非常認可自己的丈夫。
接着她更是以“人間試官不敢收,讓與李杜爲弟子”的幽默之語,激勵丈夫保持才情與自信,。
意思是說丈夫實在太有詩歌方面的才華了,所以考官都不敢收他,只能讓他做李白、杜甫的弟子。
最後她又告訴丈夫用心寫詩作學就可以了,功名利祿會連累學業,而且也就生前熱鬧顯貴,人死燭滅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番理解與支持,既能看出席佩蘭的善解人意與溫柔豁達,更可見她的凜凜風骨和遠見卓識。
最終席佩蘭的寬慰幫助孫原湘放下心理包袱,以平常心參加科舉考試,竟然“無心插柳柳成蔭”,順利地考中進士,步入官場。
然而他深知功名非所求,於是選擇回鄉教書,與席佩蘭共度餘生,吟詩作對,儼然一對神仙伴侶。
席佩蘭一生留下了700多首詩歌,彙集爲《長真閣詩稿》出版,其名正取自孫原湘的字“長真”。
席佩蘭去世後不久,孫原湘便追隨愛妻而去。
孫原湘在生前整理自己的詩集時,也不忘把席佩蘭的《長真閣詩稿》納入其中。
彷彿即便化作一縷詩魂,他們也不願分離。
這份跨越生死的愛戀,成爲後人口中傳頌的佳話。
席佩蘭的確爲我們詮釋出了幸福的最好模樣。
她不僅擁有個人的興趣愛好,並且不受束縛地堅持了一生;
還贏得了仰慕已久的偶像的賞識,與偶像結爲人生知己。
在愛情裏,她遇到了情投意合、互相欣賞的愛人。
他們攜手並肩,成爲了對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束光,照亮了彼此的前行之路。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努力爭取能讓自己成長與實現夢想的機會。
無論是寫詩還是經營婚姻,她都展現出了卓越的才智,不讓任何困境阻礙她追求幸福的腳步。
她之所以一生幸福,既是由於命運的恩賜,也因爲她的智慧與堅定心性。
縱然有風吹雨打,她也可以閒庭信步,將歲月的痕跡編織成美麗的花紋;
將平凡的日子繪製成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