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位孤獨症孩子組了支樂隊,“不懼異樣眼光,我們大方走到臺前”
這是一支由7位孤獨症孩子組成的樂隊,名爲“星天使”。
曾經,他們是隻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星星的孩子”。如今,他們聚在一起,在樂聲中達成和諧。
2021年初,一羣孤獨症孩子的家長圍坐,提出組建樂隊。
近3年時間,樂隊幾乎每週一次排練,目前他們可以完整演奏10首歌。每到興起處,他們會笑着隨律舞動。那份純粹的笑容,如同他們精神世界般天真無邪。
陳宇玲是樂隊發起人之一,是13歲孤獨症女孩李天依的母親,“希望我們的孩子代表孤獨症羣體,登上更大的舞臺,獲得更多掌聲。”
接受採訪時,她代表家長們表示,報道中可以提及孩子們真實姓名,拍照也可露臉,“希望社會真正認識、瞭解他們,接納他們的純真,包容他們的不足。”
“星天使”樂隊排練中
李天依的外婆做過一個夢。
外孫女長大了些,主動找她聊天,性格變得活潑開朗。
“我們家天依只是發育略遲緩些。”夢境裏,她欣慰地跟自己女兒說。
現實中,李天依還得要外婆陪着去學鋼琴。外婆年近古稀,並不懂樂理,卻在每節鋼琴課努力學習曲譜,記住哪個音符該對應哪一個琴鍵。
“星天使”樂隊排練中
其實,李天依的母親陳宇玲剛開始亦抱有這樣的美好期許:“說不定未來某天,孤獨症就被治癒了。”
直到2016年6月,孩子被確診孤獨症不到1年,陳宇玲聽到國內兒童發育行爲專家說“孤獨症是終身的”、“無藥物能治療”,她才感覺到“晴天霹靂”。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陳宇玲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覺。
她發現孤獨症是一種被“浪漫化”的疾病。國內都稱孤獨症兒童爲“星星的孩子”。而這一善意概括,也掩蓋了疾病本身的殘酷。
“星星的孩子”日常存在的問題層數不窮。在她看來,家長們就像玩遊戲升級打怪般,剛解決完一個問題,又會冒出新的難題。
每週日排練,是孤獨症孩子們開口最多的時侯
有段時間,李天依尤爲喜歡閃閃發光的物件,見別人衣服上有亮晶晶的裝飾,或是佩戴了帶水鑽的髮夾,她就忍不住要上前觸摸。
“必須反覆跟她強調,這樣做不禮貌。”陳宇玲發現,跟孤獨症孩子對話必須“直來直去”,清楚告訴她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不過,李天依練琴時,則是另一種狀態。
她每天彈鋼琴至少1個小時,極爲專注,肖邦《F小調練習曲》《D大調圓舞曲》等曲目皆能行雲流水地演奏,並且她還順利考過了鋼琴業餘9級。
她喜歡架子鼓似乎也是沒由來的,但她不表達。
陳宇玲陪伴女兒李天依練習鋼琴
2018年某天開始,她每次在琴行練完鋼琴,路過架子鼓教室,都要駐足張望,看一會兒,又跑進去摸。因此她的課程增加了架子鼓。
音樂,在李天依與社會之間搭建起橋樑。成爲“星天使”樂隊的鼓手後,李天依開始願意與人溝通。有人問她問題,她會認真地回答,有時候會反問“你呢”。
樂隊排練時,李天依偶爾會跟着放聲歌唱。“儘管她不擅長,有時唱得荒腔走板。”陳宇玲提到此事就笑。
“星天使”樂隊每位孩子的家長,與陳宇玲都有類似的心路歷程。
他們都會面臨這樣的抉擇:是讓孤獨症的孩子和健全孩子一樣在學業上競爭,還是接受他們的特殊,換一條人生賽道?
主唱莫簡凡今年9歲,是樂隊年紀最小的孩子。他的母親梁爽是一家琴行的音樂老師。
某次自駕遊,梁爽教不到5歲的兒子唱兒歌《大風車》,僅隨心教了兩三遍,莫簡凡便一字不落地唱完,音準也無問題。
不少電影作品在大衆文化中,創造了一種解讀孤獨症的“孤僻天才”範式,事實卻不是如此。絕大部分確診爲孤獨症的都是普通人。
梁爽和丈夫很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他們教會莫簡凡向陌生人作自我介紹:“我叫莫簡凡,爸爸說,要做一位簡單而平凡的人。”
排練閒暇時,樂隊主唱莫簡凡喜歡在白板上寫數字
另一位主唱羅方邑,被確診爲孤獨症時,還不到2歲。
那時她尚不會說話,只是愛機械地重複某些動作,比如反覆爬上牀、爬下牀,或是踮起腳尖轉圈圈。
羅方邑6歲開始學鋼琴,目前已考過鋼琴業餘8級,期間還有幾次跳級考試。鋼琴老師認爲,她不僅將節奏感把握得很到位,聽音模唱能力也很強。
於是,母親周禮黎又將她送去學聲樂,並對接多方助她上臺演出。
這並非希望她成名成家,而是期待她在樂隊合奏、合唱演出中建立規則、秩序與邊界感。這些能更好地助他們融入社會。
周禮黎翻看女兒羅方邑小時候的視頻
2021年1月,第15屆國際青少年藝術節貴州省總展演,不到10歲的羅方邑迎來人生中的舞臺“首秀”。
那天,羅方邑身穿白紗長裙,唱到“愛是一雙翅膀,陪我飛過山谷”的時候,她不顧觀衆在哪個方向,張開雙臂隨音樂舞動,像精靈一般,追逐大屏幕上閃爍飄飛的音符。
羅方邑還參加了同年7月舉辦的貴陽杭州童聲合唱交流音樂會,指揮者擔心羅方邑會滿場亂跑,特意向她強調演出規定。演出當天,在近40人的合唱團中,輪到羅方邑負責的高聲部時,她開口唱歌,並按規定站立了5分51秒。
每次女兒出去演出,現場有人爲她鼓掌,但羅方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反應很平淡。
而陪女兒出去演出的周禮黎卻很激動,“那是對孤獨症孩子的認可,更是對我們家長付出的認可。”
事實上,“星天使”樂隊的組建並沒有想象那麼順利。
來報名的家長很多。有孩子受不了樂器合奏的聲音,情緒失控到尖叫;有孩子遵守不了規則,滿場亂跑;還有孩子練習吉他掃弦,痛感強烈產生牴觸。
樂隊成員來來去去,也有孩子堅持下來。
吉他手陸宥霖對聲音比較敏感。他年幼時,父母打開電視,他聽得到那一瞬間電流的聲音;周圍有鞭炮聲,他便像暈車那般昏昏沉沉。
初來樂隊,合奏到一半,他莫名丟下吉他,跑出教室。
每週練習,家長們都在旁邊守着。遇到這樣的情況,隨即跟出去,安撫孩子情緒。
樂隊老師雷超指着家長送的錦旗
一首歌用不同的樂器演奏,需要樂隊指導老師雷超編配。編曲過程,還要考慮不同孤獨症孩子的接受能力。合聲時更難。
雷超用“亂成一團”來形容樂隊起初的演奏,“你彈你的,我彈我的。”他們練習第一首歌是《我在貴州等你》,用了近1年時間才趨於和諧。
樂隊首演,在2022年6月1日,是貴陽市雲巖區舉辦的兒童節活動。
超乎老師和家長們想象的是,孩子們大都很守秩序。鍵盤手黎子榕的母親,擔心兒子情緒不穩,全程蹲在舞臺上陪伴。
時隔首演2年,“星天使”樂隊去往更大的舞臺。今年5月,貴陽市文昌閣路邊音樂會“六一”專場,孩子們演唱了《時光》《爲你唱首歌》《我和我的祖國》等歌曲。
臺下,上千人掌聲雷動。家長們熱淚盈眶:“從沒想過,孤獨症孩子也能面向這麼多觀衆歌唱。”
家長和老師上前與吉他手陸宥霖溝通
經過2年多的磨合,一首新歌,從分別學習,到合聲熟練演奏,時間縮短至兩三月。排練中出現錯誤,他們大多能及時調整;若同伴沒反應過來,有孩子就直接伸手干預。
有家長說,陪伴孩子們走的音樂之路,同樣是自我救贖的過程。
“曾經不願別人知道自家孩子是孤獨症,但隨着他年齡增長,我們更擔心,當他說話不合時宜,或行爲舉止怪異時,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那不如大大方方走到臺前,讓大家瞭解。”
目前,“星天使”樂隊的成員有:主唱羅方邑、莫簡凡,鼓手李天依、吉他手陸宥霖、貝斯手張露文、鍵盤手黎子榕、口風琴鄧資安。
在抵達獎盃、鮮花、鎂光燈之前,他們註定還要走很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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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獲獎消息後,樂隊發起人陳宇玲表示,“星天使”樂隊歡迎喜愛音樂的孤獨症孩子加入,後續他們將盡量爭取多方支持,助更多孤獨症孩子登上舞臺。
他們是被困於各自世界的“星天使”,目光所及從未離開那顆遙遠的星空。
他們站在絕望的土地,用音樂找到同頻共振的方式。
舞臺上的他們,不再遮掩面孔、隱姓埋名。
經歷了無數次的“從頭再來”,用日復一日的堅韌,贏得一份認可與包容。
龐大的數據背後,是每個孤獨症孩子充滿荊棘的成長之路,和每個孤獨症家庭面臨的煎熬與痛苦。
用音樂治癒,爲孤獨症羣體發聲,“星天使”不止需要簡單的活着,更要滾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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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正能量(zhnlali)綜合自
多彩貴州網記者 李思瑾
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吳蔚 趙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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