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於“合衆”，重回“合衆”！上圖家譜館在這處被譽爲“烽火奇蹟”的舊址落成

“爰邀同志各出私人之藏，聚沙集腋，薈萃一所，命名日‘合衆圖書館’，取衆擎易舉之意焉。“1939年5月，顧廷龍爲合衆圖書館三位創辦人葉景葵、張元濟、陳陶遺代筆撰寫創辦緣起，如是道出“合衆”命名來源。眼下，這份手稿正靜靜躺在上海圖書館家譜館一樓展廳的展櫃中。

這是我國首個集資料、研究、服務和交流爲一體的家譜專題研究型圖書館，12月29日在被譽爲“烽火奇蹟”的合衆圖書館舊址正式落成，意味着上圖家譜源於“合衆”，又重回“合衆”。從在抗戰中誕生的私立合衆圖書館到今日之上海圖書館家譜館，這不只是藏書傳書之所，更是前輩們責任擔當與文化大義的見證，其背後是一場場艱難的文化接力和一個個文脈傳承的動人故事。

文化薪火相傳的見證

這是一幢矗立於長樂路富民路轉角處的三層小樓，採用三合院平面佈局，外立面樸素簡潔，神似中國傳統建築“大屋頂”。不遠處，是近代實業家、藏書家葉景葵的舊居。當年，正是他最早提議籌辦合衆圖書館。

上海圖書館家譜館開館首日，首展《衆擎易舉——合衆圖書館的前世今生》同步啓幕，以珍貴善本、實物及情景還原“合衆”歷史和人文溫度。時間回到上世紀30年代，東方圖書館和商務印書館先後被日軍炸燬。1939年，爲“謀國故之保存，維民族之精神”，葉景葵、張元濟、陳陶遺等秉持“衆擎易舉”的信念，在危難中發起創辦合衆圖書館，並請顧廷龍擔任總幹事。

“弟因鑑於古籍淪亡，國內公立圖書館基本薄弱，政潮暗淡，將來必致有圖書而無館，私人更無論矣。”這一年4月3日，葉景葵在寫給顧廷龍的信中，表明“是以發願建一合衆圖書館”的決定，並邀顧廷龍南下主持館務。

1941年2月，位於長樂路746號的合衆圖書館館舍動工，由華蓋建築師事務所陳植主持設計、久大營造廠承造。展覽中，等比例縮小的設計圖紙和原建所用磚瓦，無聲訴說着它何以成爲抗戰時期“中國設計、中國建造”的代表性建築之一。

這是一座衆籌而來的圖書館，其館藏典籍主要源於葉景葵、張元濟、蔣抑卮、葉恭綽、胡樸安等社會各界志士仁人的無私捐贈，以及“合衆”自主選購、傳抄的書籍。以葉景葵爲例，“合衆”用地爲他個人購置，不僅捐資置產、延攬羣賢，還將個人所藏書籍悉數捐入館中。本次展出的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便是葉景葵舊藏，他親自校勘卷內誤字，並以紙條修正黏貼於上。

浙江興業銀行創辦人之一蔣抑卮，捐出所藏典籍667種，還出資5萬元贊助圖書館的籌備工作。1940年，他因病去世，其家族後人繼承遺志，捐圖書2458種。據上海圖書館學術交流中心家譜部王玥介紹，展覽中呈現的清道光八年（1828）刻本《海寧查氏族譜》，就是蔣抑卮舊藏，海寧查氏後代中，有武俠小說家金庸。1941年4月至10月，近代出版家、教育家、藏書家張元濟多次將歷年所收嘉興先哲遺著贈予合衆圖書館，又將所藏海鹽先哲遺著、張氏先世著述及刊印評校之書，先於“合衆”寄存，後改爲永久捐助。本次展出的《海鹽張氏涉園藏書目錄》，即爲張元濟所捐書籍之目……烽火歲月，時局艱難、經濟日窘，但“合衆”先賢凝聚各方力量，將該圖書館從最初“空無一人，空無一物”，到聚書30萬餘冊、金石拓片1.5萬餘種。

1953年，經張元濟、陳叔通提議，合衆圖書館董事會決議通過，將合衆圖書館30萬冊藏書及館舍悉數捐獻於上海市人民政府，改名爲上海市合衆圖書館。1955年，又改名爲上海市歷史文獻圖書館。1958年10月，上海市歷史文獻圖書館、上海圖書館、上海市科學技術圖書館和上海市報刊圖書館四館合併，成立新的上海圖書館。

上圖家譜從“合衆”所藏起步

去年4月，合衆圖書館舊址保護性修繕工程啓動。經過一年多修葺整修後重新開放，爲何聚焦家譜？上海圖書館學術交流中心家譜部主任顧燕告訴記者，目前上圖藏有家譜近4萬種38萬冊，涵蓋567個姓氏，是全球收藏中國家譜原件最多的公藏機構。如此深厚的家底，就是從“合衆”所藏起步，歷經對家譜的搶救、採購、整理、研究等一系列工作，逐漸發展完善。

合衆圖書館成立初期，就重視收集彼時爲人忽視的家譜、硃卷、縉紳錄等珍貴文獻史料。20世紀50年代，顧廷龍等人蔘與了兩次大規模圖書廢紙搶救工作，共整理出8684種、59643冊以及26捆散葉家譜。上圖家譜收藏由此初具規模，奠定其國內領先地位。亮相展廳的《金華蓮池張氏家譜》便經搶救留存，收錄明萬曆元年（1573）至1947年間的各支宗譜、支譜共22種，不僅體系連貫，且保存完整，堪稱現存家譜中的典範。

並置於同一展櫃中的上圖館藏開本最大家譜《青溪徐氏福祿壽三派總譜》和入譜者逾萬人的《新安程氏統宗世譜》，則爲上圖20世紀60年代前後採購所得。這一時期，上圖家譜收藏在質量上取得突破，館藏明代家譜數量大幅增加，收藏區域空白也得到了填補。

1996年，上圖成立家譜搶救整理小組。同一年，上圖淮海路館舍開放全國首家家譜閱覽室。2014年，“中國家譜知識服務平臺”上線，讀者足不出戶就能查詢、閱覽家譜。2022年9月28日，上圖東館開放，位於四樓的家譜館是全國乃至全球少有的以家譜館藏爲支撐的特色主題館。

而全新開放的家譜館是一個“文獻保存、公衆閱讀、學術共享”三位一體的立體平臺，提供紙本家譜預約閱覽、數字檢索、多媒體互動、學術交流等服務。

“上圖東館家譜館着重數字化創新，普及家譜文化；新落成的家譜館聚焦文獻研究，深挖學術價值。二者優勢互補，共促民族認同，厚植文化自信根基。”上海圖書館黨委書記楊春花表示，合衆圖書館，曾是“保存典籍文獻，維繫民族文化”的堡壘和陣地。“我們重新開啓這扇大門，讓老建築煥發活力，對讀者重新開放，既是對86年前先賢們守護中華文脈壯舉的回應，更是上海圖書館人踏上傳承文明根脈的新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