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薦讀|93歲詩人謝冕榮獲金玉蘭詩歌大獎,深情告白:爲當下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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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研究了一輩子詩歌,今天以詩人的名義接受上海國際詩歌節的這個獎。詩歌的另一個名字是自由,自由地表達,用自由的語言。詩歌太崇高,也太莊嚴,我做不到,我於是羞於承認我是詩人。”12月6日,第十屆上海國際詩歌節開幕,金玉蘭詩歌大獎授予中國詩人謝冕,下個月就將迎來94歲生日的他一開口,中氣十足。

輾轉西岸濱江“申城之光”遊輪、西岸夢中心、上海作協愛神花園等多個地標,文匯報記者獨家專訪金玉蘭詩歌大獎得主、北京大學教授謝冕,“我堅持慢跑快走,平均每天走6000步以上。不管多累多忙,只要身體允許,都會堅持。”這位老者目光所及,興致勃勃,透着“90後”歷經千帆的那份熾熱。

上海予我“盛大的友誼”

“我從來沒有獲得詩人的榮譽,是上海鼓勵了我,給我殊榮。感謝偉大的上海!感謝上海朋友的恭迎與盛大的友誼!”謝冕透露,迄今爲止詩歌發表最多的平臺就是《上海文學》。

謝冕夫人陪同上臺領獎

漫步濱江步道欣賞黃浦江景緻,從龍華碼頭至盧浦大橋,徐匯西岸古今景緻盡收眼底。龍華塔影映江而立,西岸藝術中心現代輪廓與濱江綠植相映成趣,由老廠房改造而成的文創空間藏着歲月的詩行。

滿載中外詩人的遊輪上,每層臺階間隙貼上中英文詩歌——“不需要太陽,也不需要遼闊的天空,我生活在靜靜的黑暗中”;咖啡杯的杯套上印着“活在這珍貴的人間/太陽強烈/水波溫柔”雙語詩句……

“詩歌就該這樣,融入日常的角角落落。更多人寫詩唸詩用詩,詩歌創作的活力整體就激發出來了。”他說。

早在1971年4月21日,謝冕曾寫下一首詩,以《上海》命名,從中一窺半個多世紀前詩人眼裏上海圖景——“從南京路到外灘/彷彿行進在神奇的山谷中/而大街,則是山間喧騰的溪澗/從上海關的鐘樓上/猶如一隻輕柔的手/撥響了外白渡橋這支鋼鐵的巨琴/而在上海的高空之上/電線和煙囪/乃是巨大的五線譜上藍色的音符……”

如今再訪上海,謝冕感嘆:“我家鄉在福建,福建離上海很近,特別是上世紀四五十年代,上海和香港是福建人嚮往的城市。我作爲福建人對上海有深刻感情。”

這份感情裏有這座城市對謝冕詩人身份的確證。“曾經我寫詩是迫不得已。心裏頭有痛苦,我不能表達,只能在深夜裏,在燒鍋爐閒暇時間裏,早上4點鐘開始寫作,給我自己,給我妻子,給想念我的人。但是我不能發表,塵封半個世紀,終於能發表了。”謝冕說,“我用詩歌拯救自己,詩歌拯救了我。我終於能以詩人的身份出現,在上海的聚光燈下。”

AI太聰明?“我有笨功夫”

舞臺上,通過AI技術復原的明代徐光啓影像,其形貌動作由算法生成,聲音參考後人記載,一句“祝賀”帶着鄉音⋯⋯談及本屆詩歌節主題“AI時代·詩歌之道”,記者好奇:“您會用DeepSeek、豆包等人工智能工具寫詩試一試嗎?”

這位九旬老者這樣回答:“我和我的學生說了,我們共享這個時代,共享今天我們獲得的幸福和光明。現在要年輕一代來寫詩了。”

當人工智能浪潮席捲而來,生成式模型帶來前所未有的數據洪流,詩歌,這一人類精神的精微創造,何以重新確認那束照亮人性深處的“詩性之光”?

面向未來已來的叩問,謝冕答得迅速、坦率:“AI有厲害的地方,但是我不想AI取代創作,因爲它代表不了我,也代替不了我。”

詩人謝冕與趙麗宏合影。(文匯報記者 許暘 攝)

對此,詩人、上海國際詩歌節藝術委員會主席趙麗宏認爲,金玉蘭詩歌大獎,不僅是授予一位傑出的詩人與批評家,更是授予一種信念——“無論技術如何演進,詩歌的聖火,永遠只能由有愛、有痛、有理想、有情感的血肉之軀來傳遞。”

從小喜歡讀詩、寫詩,謝冕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後,加入北大詩社,編《紅樓》,是詩歌組組長。大三時,謝冕和孫紹振等寫作《中國新詩發展概況》,這也是他從創作者變成研究者的重要轉折。20世紀80年代,他曾主持中國語言文學研究所,併成立詩歌中心。“別看我這個人愛玩,愛美食,喜歡美景,其實我還是很用過一番笨工夫的。”

前陣子,謝冕在學生協助下陸續翻出年輕時做的筆記。“那時沒有電腦手機網絡這麼多發達技術,查到資料很難。看書裏談到古代詩歌、外國詩,還有詩歌理論,有眼前一亮的觀點,我都把它手抄下來。”謝冕還做了很多卡片,“抄卡片這個辦法不知大家現在還用不用,非常有助於理清思路,讓脈絡更清晰。”

閱讀延長了生命擴大了心靈

《上海文學》同期首發的上海國際詩歌節特刊中,收錄了一首謝冕的短詩《墓銘》:“爲了做一個真實的人,他整整苦鬥了一生。”這句話也被業界視爲對他創作評論足跡的提煉。

《上海文學》特刊首發式暨詩歌論壇

著有《湖岸詩評》《共和國的星光》《文學的綠色革命》等文集文論、詩集《愛簡》、詩文集《以詩爲夢》等,謝冕還主編10卷《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叢書》、12卷《百年中國文學總系》、8卷《百年中國文學經典》、10卷《中國新詩總系》等。他兼具文學評論家的敏銳與詩人的感性,半個多世紀來,站在推動中國新詩發展的歷史前沿,曾爲朦朧詩破冰吶喊,也爲中國詩歌百花齊放掃除障礙。

“真誠和詩性,是他所有創作文體的底色。”在趙麗宏看來,謝冕的詩在理性和感性之間有一種恰切的平衡,純淨儉樸的語言中散發出自由浪漫的氣息,他的目光在天地間、在人世間,也在自己的內心角落來回徘徊,開闢出打量世界和人性的新角度。

“愛書的人是非常幸福的。讀書擴大視野和見識,放大了我們的心靈。”謝冕援引馮至那句“給我狹窄的心,一個大的宇宙”談到,我們的心是非常狹小的,但閱讀延長了生命,使這一趟單向車程更豐富、更深厚。

(文匯報記者 許暘 攝)

“昨天不屬於我,明天不可預測,珍惜今天,爲當下乾杯。”漫步西岸夢中心,身邊不時掠過一身熒光粉的跑步族、遛狗遛貓的“毛孩子爸媽”,還有孩童們嬉鬧歡笑聲四起。謝冕饒有興致地停下,鼓掌,叫好,“有一年中秋節前後,我曾說,月亮,加上詩歌,或者再加上酒,這就是最美、也最長久的人生。”謝冕頓了頓,“此刻,添上風,和江面的光”。

文丨許暘

編輯丨錢家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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