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網總被“憤怒”拿捏？如何對待AI和身邊人？英語詞典2025年度詞彙揭曉

牛津詞典爲2025年度詞彙“整活”了擬人視頻，一個暴躁、誇張的綠色鳥人即象徵着年度詞彙“Rage bait（憤怒誘餌）”，正如此詞所代表的“故意設計用於引發憤怒的網絡內容”之意，牛津詞典也用這一風格道出其獲勝的原因：“人們就是喜歡我，你能責怪他們嗎？向那些落選的詞彙表示遺憾吧！”

牛津詞典聯合創意工作室，爲本次年度詞彙“Rage bait（憤怒誘餌）”拍攝了擬人短視頻。圖爲社媒視頻截圖。

近日，劍橋詞典、柯林斯詞典、牛津詞典三大英文詞典相繼發佈2025年度詞彙：“Parasocial（擬社交關係）”“‌Vibe Coding（氛圍編程）”“Rage Bait（憤怒誘餌）”，彰顯互聯網中的人際關係以及AI時代的人機關係，依舊是人們最關切的話題。上海理工大學出版學院教授、復旦大學新聞傳播與媒介化社會研究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創新基地研究員夏德元認爲，年度詞彙是風向標，今年的年度詞彙頗具意味，精準切中了當下互聯網文化的各類核心命題。

“憤怒誘餌”中的情緒祕密

當下，不少人會有這樣的疑惑——“是不是上網就是爲了讓自己生氣的？”今年，牛津詞典選出的年度詞彙“rage bait（憤怒誘餌）”，即指向這些故意設計出用於引發憤怒的網絡內容，以增加流量或用戶互動。

據牛津詞典統計，“憤怒誘餌”一詞今年使用頻率明顯增高，飆升三倍。復旦大學新聞學院副教授崔迪認爲，這種現象是兩種邏輯的合流——“bait（誘餌）”一詞本身帶有互聯網流量的邏輯，從網頁時代到社交媒體時代，其核心皆是吸引注意力；而內容邏輯上，當下新的“誘餌”傾向於訴諸日常情感，越來越以情緒性的內容引發關注，而這已然成爲一種全球化的現象。

“rage bait（憤怒誘餌）”示意圖。

“注意力經濟”正在向“情緒經濟”演變，在夏德元看來，這種轉變頗具“病理性”：“因爲在算法推薦機制下，溫和理性的聲音往往容易被淹沒，而‘憤怒’作爲一種高喚醒度的情緒，則更容易誘發點擊與連續互動。於是一些內容生產者爲了流量變現，就通過故意製造對立、冒犯常識來‘收割’受衆情緒，而且屢屢得手，令人頗爲無奈。”

需要人們警覺的是，這種“基於對立的羣體認同”是一種變了味的人際交互。“它警示人們更容易因爲共同討厭某樣東西而產生‘共振’，而非因爲共同的熱愛。這不僅助長了網絡戾氣的橫行，更在深層次上瓦解了公共討論的理性基礎，將互聯網從‘溝通的橋樑’異化爲‘情緒的宣泄場’。”夏德元說。

釋義人機如何共生

從電視時代到互聯網時代，再到數智時代，一個經典概念從未走遠——“Parasocial（擬社交關係）”，它最早於1956年被社會學家唐納德·霍頓和理查德·沃爾提出，而歷經七十年又成爲劍橋詞典選出的2025年度詞彙。最初，它討論的是人們與小說、電視劇等虛擬角色間建立的單向且持久的情感關係；現在它更多地指向人與生成式AI的“人機共情”。

劍橋詞典2025年度詞彙：“Parasocial（擬社交關係）”。

這樣的場景十分常見：有人對着主播瘋狂下單，有人爲素未謀面的偶像熬夜控評，亦有人把AI當做心靈伴侶。夏德元告訴記者，從互聯網文化的角度看，這反映了現代社會日益加深的原子化趨勢與“數字化孤獨”。“人們在現實中原子化生存，卻在網絡上尋求沒有負擔的親密關係。當AI能夠完美回應你的訴求甚至表現出‘真的懂你’的時候，擬社交關係不再僅僅是單向的幻想，而變成了一種‘可交互的幻覺’。這既預示着人類即將步入‘人機共生’的時代，也引發了關於‘真實性崩塌’與‘主體性危機’的靈魂拷問。”

“Parasocial（擬社交關係）一詞的復興代表着新的媒介介入到人們的關係中，也代表着這種關係在我們整個社交體系中的佔比越來越大。但不能否認的是，舊詞新用也有其侷限性，或許很難完全詮釋AI時代複雜的人機關係。”崔迪認爲，若用後人類的觀點看，虛擬世界中的關係未必“虛假”，特別對年輕一代來說，虛擬世界中的對象的真實度是很高的。

去專業化，是AI誕生之初就被人們反覆提及的問題，而隨着技術發展，AI仍在不斷降低技術的門檻。柯林斯詞典本年度的詞彙是“‌Vibe coding（氛圍編程）”，即不懂編程的用戶通過日常語言就能使AI生成代碼，實現“憑感覺寫代碼”的效果。崔迪告訴記者，“過去主要講AI替代簡單勞動，但這個詞說明覆雜勞動也在受到AI的強烈衝擊，這體現了AI發展對人機互動的影響。我不確定它能否真正實現，但這確實是一個重要願景：對於沒有接受過技術訓練的人，過去不能用自然語言創造程序或數字產品，未來或許會開啓新的可能。”

柯林斯詞典本年度的詞彙是“‌Vibe coding（氛圍編程）”。

而從“‌Vibe coding（氛圍編程）”詞面本身，也存在流行文化與專業用語交互的現象。“‘vibe’本身就是英語語境中的流行詞，是非常日常的表達，這與‘coding’這樣技術化的詞彙‘對撞’，也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人機關係的特點。”崔迪說。

傳統出版業擁抱流行文化

幾個詞典都爲年度詞彙設置了“候選位”，而記者發現，牛津詞典今年爲候選詞拍攝“擬人”視頻的新玩法，更是圈粉無數。

牛津詞典今年爲三個年度詞彙候選詞拍攝“擬人”視頻。

由人演繹詞彙，用視覺因素展現詞彙含義，與廣告創意公司合作製作成時下流行的豎版短視頻，正是傳統出版業勇敢擁抱流行文化的例證。崔迪發現，近幾年大型詞典收錄的流行詞大多與網絡文化或網絡現象有關，“這些詞能夠成爲熱點，恰恰說明詞典作爲古早的、具有文化權威性的大書，如今有了明顯的互聯網運營思維，這次年度詞評選就能看出，詞典這一傳統印刷品與互聯網時代精神相結合，創意短視頻也是出版行業在探索新傳播領域的一個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