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執着“天問”的研究所，不看帽子不數論文，探索基礎研究“上海學派”

日前，市委宣傳部、市科技工作黨委、市科委聯合主辦的“爲國擔當 勇爲尖兵”先進事蹟報告會（科技專場）在李政道研究所天問大廳舉行。

大廳裏，一幅600米長的天問長卷，沿着李政道研究所40米直徑的球形中庭旋轉向上的坡道而上，彷佛直通藍天。它是李所所長、中國科學院院士張傑與全體科學家，在2022年初，用幾個月時間、經過33次會議討論，共同繪製而成。長卷上，既有宇宙“創世”瞬間之壯麗，又有人類對於宇宙演化規律的發現理解。

明年，李所將迎來建所十週年。張傑希望，隨着李所人對於宇宙奧祕的不斷探究，天問長卷上的內涵與外延也將得到不斷豐富與拓展。

肩負使命，打造中國的玻爾研究所

張傑至今仍清晰地記得，李政道先生曾於2000年說過“中華民族應該在基礎研究領域爲人類文明進步做更大的貢獻”。

那時，我國科研事業已步入快車道，論文發表數量、專利申請規模、高檔次期刊論文佔比，都已躋身世界前列。當時，張傑還不能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深刻含義。可隨着對基礎研究的深入理解，他漸漸明白：李先生追求的不是“數量”上的領先，而是“質量”上的突破——他期待中華民族能在探索自然本質、解答人類根本科學問題上，留下屬於中國的印記，爲人類文明進步做出更大的貢獻——這不僅是科學層面的突破，更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應有之義。

2014年12月，李政道先生致信中央領導，建議中國應該有一座像玻爾研究所一樣的頂尖機構，讓科學家們可以聚焦人類最核心的科學問題。在國家部委和上海市的大力支持下，2016年，李政道研究所正式成立。

2021年底，張傑成爲李政道研究所所長。他深刻感受到，自己接過的不僅是一份職務，更是一種使命和責任。“什麼責任？我想，我們要做的應該是成爲一羣勇闖基礎研究‘無人區’的勇士！”

因此，李政道研究所將自己的科學使命定位爲“聚焦根本性的科學問題”——宇宙中的物質從何而來。由此，“極端宇宙條件下物質的起源與演化”成爲粒子與核物理、天文與天體物理兩大研究部的共同研究焦點。而凝聚態物理研究部則瞄準另一個人類社會發展的瓶頸性難題——量子計算的可靠性。

執着前行，在“無人區”聚焦式攻關

近年來，作爲上海的基礎研究先行區，李所開展“聚焦式攻關”，集聚起一批在科技前沿“無人區”攻堅探索的“勇士”——

周寧教授帶領的PandaX團隊，從2009年開始就在四川錦屏山2400米深的岩石之下探尋暗物質——這種理論中存在但不可見的物質，或許是我們解開宇宙奧祕的一把關鍵鑰匙。

爲此，他們在地底下苦守16年，開展深地液氙探測實驗，他們研製出了國際上首個四噸級液氙探測器，2024年又首次觀測到太陽中微子相干散射跡象。得益於上海對不同科研範式的包容性，儘管他們還不知能否找到暗物質，但他們依然可以心無旁騖地堅守在地下2400米。

“海鈴計劃”團隊是我國首個深海中微子望遠鏡項目，他們在南海水下3500米深處建設新一代的深海中微子望遠鏡——1200條帶有20個光學模塊的垂直線纜，猶如一片南海海底的“風鈴”。項目牽頭人徐東蓮研究員介紹，這是一個高度學科交叉的大科學計劃：涵蓋物理天文、海洋工程、海洋科學、信息動力及化學材料等多個方向，預計將在2030年建成。

景益鵬院士領銜的JUST（交通大學光譜望遠鏡）團隊，正在青海冷湖海拔4320米的山頂，建設我國首臺大型通用型光譜望遠鏡。這裏的極端氣候、高原反應和複雜地形考驗着我們科學家的意志。要爲JUST建成這個“家”，需要10年的時間。他們正在爭分奪秒，未來JUST光譜望遠鏡一定能爲我國天文學研究躋身國際前沿提供基礎性支撐。

繆子物理團隊的領頭人馬來籍科學家許金祥博士，是全球“五百分之一”的繆子科學家。目前，李所匯聚了來自全球五大洲17個國家130多位科研人員，其中40%是來自國外的科學家。今6月，μ子反常磁矩國際合作組向全世界公佈了最新測量結果，合作組由來自7個國家、34個機構的近176名科學家組成，而李所μ子物理課題組是合作組中參與測量任務最全面的實驗團隊之一。

不懼失敗，形成基礎研究“上海學派”

“也許，這是一場沒有終點的追尋，但我們執着堅定地踏上征程。”張傑提到，有一位利索的科學家曾經問他：“如果十年之後，我們的研究依然一無所獲，我會覺得非常慚愧，到時候你該怎麼辦？”

張傑認爲，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失敗的經驗也是經驗，你們所有的探索都會化爲後人前進道路上的基石，所以不要害怕失敗”。

當下，中國向基礎研究前沿領域發起衝擊，探索根本性科學問題時，更需要適應大科學研究範式，帶領科學家們開展聚焦式研究。張傑說，李所就是這樣一個試驗田，“在這裏，你們能看到不同學科的交流合作，看到理論科學家與實驗科學家的緊密往來，呼吸到寬容、多元、相互欣賞的學術空氣”。

張傑介紹，針對長聘教軌學者，李所實行國際小同行評估制度：邀請15位同領域頂尖科學家，聚焦“創新力、未來潛力、國際競爭力”三維度評價，不看“帽子”、不數論文，僅以10份以上有效評審意見作爲晉升依據。

同時，爲破解競爭性經費的不穩定性，李所盡力向政府、企業與社會各界，爭取穩定的科研經費，並推動設立永續基金——正是這樣的氛圍，讓李所的每一位科學家都能心無旁騖地開展研究，也推動根本性科學問題的探索快速迭代。

在李所，每位科學家都有一個宏大的科學夢想，一張張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面孔，眼裏閃動着理想的光芒。“未來，我們希望李所成爲全世界科學家嚮往的科學高地。”張傑說，他希望李所能在極端物態等若干領域掌握學術話語權，形成基礎研究的“上海學派”，在國內重要的科學領域、大科學計劃與大科學裝置、行業發展及國家重大政策制定中發揮不可替代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