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0元到100萬：一場企業家間的“禮物交換”遊戲
編者按：每年10月，編輯部的一個例行功課就是等待胡潤老師團隊發佈一年一度的胡潤中國百富榜，希望以企業家們的財富變遷和排名動向，透視這一年的經濟變化。不過今年，我們留意到，胡潤老師除了“替國人數錢”之外，還與這些企業家們進行了一場“小互動”——禮物交換。這次互動開啓了百富榜外一條“副本”，我們簡單記錄了其中的過程和由此產生的化學反應。
“每一次交換都會成爲下一次的籌碼和新聞。這如同遊戲關卡，其設定天然具有戲劇性和挑戰性，而這正是它吸引眼球，自帶流量的地方。”
文 / 巴九靈（
“10元”起步
那個因爲製作中國富豪榜單而出名的胡潤，最近帶着一羣中國富豪，玩了個吸引人的小遊戲。
遊戲規則很簡單：胡潤從一個10元的手機支架開始，用收到的禮物依次和下一位企業家交換。當最終拿到價值100萬元的禮物時，他就將其拍賣，所得款項用於慈善。
圖源：胡潤抖音賬號視頻截圖
前幾站的交換很順利。
胡潤第一站拜訪了盛大網絡聯合創始人、陳天橋的弟弟陳大年。胡潤用10元手機支架換取了陳大年的小機器人擺設。
第二站，胡潤用機器人擺設跟均瑤集團的王均豪交換了一把古琴。王均豪說，這把琴可以直接完成百萬元的禮物目標。
第三站，胡潤用古琴與沐瞳科技創始人徐振華交換了一幅盲人老奶奶創作的畫。
第四站，胡潤用這幅畫與丸美集團創始人孫懷慶交換了一個孫悟空造型的銅製工藝品。
第五站，胡潤用這款工藝品與比音勒芬董事長謝秉政交換了一個玉石擺件。謝秉政說，這塊玉石是苦瓜形狀的，代表着“苦盡甘來”。
但是第六站的禮物交換卻引起了爭議。
當胡潤帶着“苦盡甘來”玉石擺件與立白集團創始人陳凱旋見面時，陳凱旋用立白的一本傳記圖書進行了交換。
立白的傳記圖書
圖源：胡潤抖音賬號視頻截圖
在陳凱旋看來，“這本書非常特別，跟別人的書不一樣，這本書裏面牽扯三代人，意義很大”。但一些網友覺得，一本傳記圖書與玉石的價格差距實在巨大，批評、嘲諷陳凱旋的聲音逐漸增多。
也許是因爲網友的“討伐聲”太大，胡潤在社交平臺上刪掉了這期禮物交換視頻。
立白集團後來對《南方都市報》表示，陳凱旋已將收到的“苦盡甘來”玉石擺件退回；胡潤團隊在拜訪陳凱旋前，並未提前告知交換環節；陳凱旋及立白累計慈善捐款超6億元。
而胡潤隨後用立白的這本書與萊克電氣董事長倪祖根交換了咖啡機、淨水機和吸塵器三件套。
胡潤的禮物交換行動，還因爲Labubu而上了熱搜。胡潤用一塊藍寶石，從泡泡瑪特創始人王寧手裏，換取了一個“全球唯一”的絕版棕色玩偶Labubu。
隨後，搜狐的張朝陽用一塊半馬比賽紀念獎牌換取了Labubu，不過張朝陽後來又將它退還給了胡潤。
隨後，一款初代薄荷色拉布布玩偶以108萬元的價格成交，另一款棕色拉布布以82萬元的價格成功拍出。張朝陽在社交平臺上轉發相關新聞稱：“我後悔把胡潤轉交給我的那個Labubu又送回去了。”
胡潤則用這個Labubu，跟小馬智行CEO彭軍交換了“中國第一輛無人車”。隨後，這輛車從福耀玻璃的創始人曹德旺手中，交換到一幅書法。
胡潤與彭軍互換禮物後的合影
圖源：胡潤抖音賬號視頻截圖
截至我們寫稿，胡潤已經跟24位企業家進行了禮物交換，其交換到的最新禮物，是一位企業家人生的第一塊名牌手錶，交換行動也仍在繼續。
平民創意
20年前，也有一場類似的“以物換物”的遊戲。
2005年7月，26歲的加拿大青年麥克唐納厭倦了高昂房租，想要安定下來，擁有一處自己的住所。他當時沒有工作，於是決定藉助“以物易物”的方式達成目標。
他登錄交易網站Craigslist，展出了自己的一枚紅色回形針，希望能夠換回一些更大或是更好的物品。
他在帖子中特別說明：無論對方身處何地，他都會親自登門完成交易。
這枚小小的回形針，在一年多的時間裏，引發了難以置信的14次交換，最終幫助麥克唐納獲得了一套價值5萬美元的房子。
麥克唐納的第一筆交易是用紅回形針換了一支魚形筆，第二筆交易是用這支筆交換了一個陶瓷門把手，接下來交易到的物品依次是野營爐、本田發電機、“即時派對三件套”（一桶啤酒、啤酒欠條、霓虹燈招牌）、雪地摩托、一場旅行、一輛廂式貨車、一份唱片合約、一年的房租、與搖滾歌手共度一個下午、一個KISS樂隊造型的電動雪球儀，一個電影角色。
2006年7月的最後一次交換中，加拿大一個小鎮用一棟兩層小樓交換了這個電影角色。這個小鎮甚至豎起了一座巨大的回形針雕塑，利用媒體的曝光和熱度，吸引遊客。
加拿大一小鎮的回形針雕塑
圖源：wikipedia
麥克唐納的故事也有很多細節，比如，他真的親自拜訪了每一位願意與他交易的人，這段旅程帶他走遍了北美，最終還牽扯進一位搖滾明星、一位電影明星，以及還有人想拿貞操跟他進行物品交換。
麥克唐納接受媒體採訪，把他的經歷寫成書。2020年，一位名叫斯基珀的女子觀看了麥克唐納在TED上的演講視頻後，也開始類似的實驗，她定了兩條規則：不和認識的人進行交易，並將交易過程發在TikTok上。
在Craigslist交易網站上，她用一枚髮卡，便開啓了以物易物的“Trade Me 項目”。而這枚髮卡歷經18個月，28次交易後，最終幫她換取了一套價值8萬美元的兩居室房子。
斯基珀和她的髮卡
圖源：網絡
她本以爲沒人會在意這些交換，但是記錄她最初兩次交易的視頻突然爆火：用一枚髮卡換了粉紅耳環，又用耳環換取三個瑪格麗特雞尾酒酒杯。
其他的一系列交易還包括用吸塵器換滑雪板、用蘋果電視換波士無線降噪耳機、用iPhone11 Pro Max換2008年款道奇大篷車。
在這個過程中，她也從素人進化成網紅，其TikTok粉絲一年多內暴漲了500萬。
還有一些組織和個人，也開始借鑑其中的經驗，並用於慈善。
加拿大卡爾加里癲癇協會受到回形針換房子的啓發，便鼓勵社區成員以物易物，不斷升級物品的價值，將換得的最終物品捐贈出來，以支持癲癇相關的項目和服務。
2012年，貴州一位女大學生以一枚僅值200元的純銀戒指開啓了自己的“以物易物”之旅。
短短23天內，她通過三輪交換，將戒指先換爲和田玉，和田玉再換爲兩枚鑽戒，最終一位來自上海的匿名網友以30萬元的現金交換了這兩枚鑽戒。她將所得30萬款項全額捐贈，建設了一座山區教學樓。
孩子們爲捐贈人戴上紅領巾
圖源：中國文明網
注意力K線圖
起源於北美的回形針草根創意與胡潤髮起的企業家圈層的物品交換，都具有相似的傳播邏輯。
貨物交換的背後，其實是故事與話題的擴容。
“我想用一個回形針換點什麼，最終換到一棟房子”“我想用10元的手機支架跟企業家換點什麼，最終換到價值100萬元的禮物，然後用於慈善”，這如同遊戲關卡，其設定天然具有戲劇性和挑戰性，而這正是它吸引眼球，自帶流量的地方。
每一次交換都會成爲下一次的籌碼和新聞。輿論會去揣測：
“下一次他會換到什麼？”
“這個大老闆居然用不值錢的東西交換？”
“本輪交換是不是虧了？”
人們盯着每次交換後的物品，就如同盯着股票的K線圖，靠主觀判斷，並標記了價格。而以物易物，其價值的評估不免會出現偏差，引發輿論爭議，而爭議最終又放大了話題性，在互聯網上形成了傳播動力。
當然，兩者的不同之處也很明顯。
回形針交換項目起源於草根，具有開放性與公共性，誰都可以參與，它最大程度激發了輿論的參與感。而胡潤的禮物交換，是在一個封閉、精英的小圈子裏進行，聚焦的人物主要都活躍在胡潤百富榜上。
普通人的物品交換，強調的是冒險性，它可能會失敗。但企業家們的交換，不是爲了生存或者獲取資源，它更像是一種儀式性、象徵性的表達行爲。
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早在20世紀初便注意到，南太平洋的特羅布裏恩島居民會定期沿島嶼進行名爲“Kula”的儀式性交換。
他們送的物品，是沒有實際用途的貝殼與手鐲，它們不是商品和實用品，而是身份、信任、尊重的象徵。換句話說，他們並不需要這些貝殼，但他們需要“交換這件事”。
胡潤的禮物交換，或多或少便是“Kula”的儀式變體——在鏡頭面前，爲了滿足（或者說不好拒絕）胡潤的慈善計劃，富豪們就配合了禮物交換。僅此而已。
事實上，胡潤想換到價值100萬的禮物並不難。畢竟去年登上胡潤百富榜的企業家們，總財富加起來已經超過了21萬億元。
本篇作者 | 馬淚淚 | 責任編輯 | 何夢飛
主編 | 何夢飛 | 圖源 | VC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