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夏去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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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七月,雖然天氣還是很炎熱,也仍未出三伏,但從季節來說,卻已經到了秋天了。


夏天的氣息,還很濃郁,秋天的號角,卻已經吹響。時節的變遷,季節的更替,往往就從不起眼的一天,一剎那開始。


就如人生一般,忽然回首,已人到中年,青春漸行漸遠,熱淚在臉上流淌着,心中的熱情還在繼續翻湧着,真希望時光慢一點兒啊。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一之日觱發,二之栗烈。

遠地衣無褐,何以卒歲。

三之日於耜,四之日舉趾。

同我婦子,饁彼南畝,田至喜畯。

——先秦·佚名《詩經·七月節選》


遙遠的先秦時代,人們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生活,依附於大自然,在不同的季節裏,做不同的事。每每讀到七月流火時,一種時光流逝的匆匆感,便迎面而來,讓人感慨不已。七月的大火星向西邊墜落,九月到了,婦女開始縫製寒衣。十一月北風呼嘯,十二月寒氣凜冽。如果沒有準備好冬衣,可如何度過漫長的冬天呢?正月修鋤犁,二月下地耕種,帶着妻兒一同去,把飯食送到南邊田地,而田官十分歡喜,趕來喫酒食。古人的生活,簡單地重複着,卻在平淡的敘述之中,透露出了對於生命,自然和光陰的無盡熱愛。

七月之時,不同的地方,卻有着截然不同的風光,有的地方,依然暑熱難耐,而有的地方,卻已是秋意濃濃。


蘇堤拍拍水平湖,誰信田間苗欲枯。

路上行人方苦熱,山中七月已圍爐。

——宋·胡仲弓《雜興》


碧波輕輕拍打着堤岸,西湖的水與岸邊齊平。誰又能知道,田間的禾苗,就快要枯萎了啊。路上的行人,還在爲了天氣炎熱而煩惱,而山中的七月,人們感到寒意襲來,已經開始圍爐了。誰又能相信,這完全是兩個世界啊。

農曆七月,翻開了秋天的篇章,夏天還未離去,但是世界已歸屬於秋天。說是夏天也仍像,說是秋天,卻也真是入了秋了。


今朝七月初一,叢林法歲將周。

東行不見西行利,一葉落知天下秋。

——宋·釋慧遠《偈頌一百零二首其一》


今天是七月初一了,天地萬物的運行,週而復始,皆在自然的規律之中。如今西風將至,當一片樹葉落下來的時候,人們便已經知道,這天下,是秋天的了。季節的變化,讓風也有了不同的方向,東南西北四季風,早已是安排好了的呀。

七月爲秋,雖草木仍蔥蘢,大地仍有炎熱之意,但秋天的氣息,已經瀰漫開來了。


星依雲渚冷,露滴盤中圓。

好花生木末,衰蕙愁空園。

夜天如玉砌,池葉極青錢。

僅厭舞衫薄,稍知花簟寒。

曉風何拂拂,北斗光闌干。

——唐·李賀《七月》


夜空裏星辰依着雲彩,散發着清冷的氣息,明月之下,露水悄然滴落,仍有花兒綻放於枝頭,而空蕩蕩的園子裏,蘭花已經凋零。七月的夜色,如同玉砌的一般,而池中的萍葉,有如銅錢漂浮。此時輕寒陣陣,只覺衣衫單薄,有些受不住了。風兒吹來,掃盡塵埃,星子無語,灑落微光,初秋的夜晚,已然換了天地。

七月爲秋,暑熱雖未全散,但一到早晚時節,分外涼爽。哪怕是秋老虎,威力也漸減了。


七月正流火,晚飯淨剎中。

稍脫蒸鬱苦,頓覺心境空。

放意覽翠岫,徐行迎好風。

得來喜不徹,此賜皆天公。

——宋·曹勳《山居雜詩九十首其一》


七月大火星墜落,喫過晚飯,在山中的寺廟中,終於擺脫瞭如置蒸籠一般的處境,一下子覺得天地寬廣,神清氣爽。且盡情地欣賞着翠綠的山色,迎着清涼的晚風,一邊徐徐散步。心中既喜悅,又充滿了感激之情,時光送來了秋天,上天不忍蒼生久受暑熱之苦,纔有了這清涼悠閒的好時節啊!


七月處於夏秋之交,有時天氣大旱,暑熱難消,好像仍在盛夏。人們更加盼望着,秋天的來臨,祈禱着能下一場雨,將夏日的餘威打壓下去。


一夕驕陽轉作霖,夢迴涼冷潤衣襟。

不愁屋漏牀牀溼,且喜溪流岸岸深。

千里稻花應秀色,五更桐葉最佳音。

無田似我猶欣舞,何況田間望歲心。

——宋·曾幾《蘇秀道中》


夏秋之間,久旱無雨,而秋苗已枯,真是令人頭痛。到了七月二十五日晚上,開始連降三日大雨,一解燃眉之急,人們不由得欣喜若狂。空中的驕陽,終於被雨水替代,旱情得以緩解。而從夢中醒來,也感覺到了空氣裏的涼意,連衣襟都被染溼了。卻根本不擔心房屋漏雨,牀都被打溼。最讓人歡喜的,是那溪流漲水,歡快奔騰,衝向大地。千里禾稻,終於復活,五更之時,梧桐葉上的雨聲,都是那般美妙動聽啊。就是沒有田地的我,也爲了這及時雨而欣喜若狂,更不要說農人盼望豐收的心情了。

一場雨,便是秋天的助車軍,受夠了夏日的炎蒸,對於風雨所帶來的清涼,誰又能不愛呢?


一雨蕭然萬瓦鳴,好風如水坐來生。

江聲入夜驚圍屋,秋色明朝定滿城。

郊外共知農事足,裏中爭說長官清。

野人何以酬佳興,自汲新泉破茗烹。

——明·文徵明《七月六日喜雨》


下雨了,青瓦上響起了動聽的音樂,涼風吹來了雨滴,送來了秋天。夜色之中,聽得江濤之聲,驚動了屋裏的我,想來明天便會換了人間,秋色頻添。效野之外,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大家爭相讚頌着地方官清廉爲民。鄉野之人,也生出濃濃的興致來,就取來清冽的泉水,煮茶飲茶,多麼悠閒自在。


景是夏天的景,雨是秋天的雨,農曆七月,有的人嚮往秋涼,有的人還想牢牢抓住夏天不放。


憑畫檻,雨洗秋濃人淡。

隔水殘霞明冉冉,小山三四點。

艇子幾時同泛?待折荷花臨鑑。

日日綠盤疏粉豔,西風無處減。

——清·厲鶚《謁金門·七月既望湖上雨後作》


倚靠着欄杆,一番雨後,秋意漸濃,而我的心情分外恬淡。隔着西湖水,看那天邊的殘霞,晚天下,小山三四點,如同水墨染就。什麼時候,我們一起划船同遊?到時候折下荷花,對着碧清的湖水,細細觀賞。荷葉還是那麼繁茂,只是荷花漸漸稀疏了一些,西風已至人間,屬於夏天的一切,開始被時光一一收回了。

七月入秋,秋天的月亮,最是明亮澄澈。七月的白天,或許還比較炎熱,但初秋的夜晚,已經無比怡人了。


露坐仍盤斝,澄澄夜色清。

酒如君子厚,月似故人明。

短舞天然態,長歌格外聲。

歡情殊未極,樓鼓發深更。

——宋·郭印《七月十三日對月小集》


在月色裏坐着,獨自飲着美酒。初秋的夜晚,是如此澄清明淨啊。酒如同君子一般醇厚,月色就如故人一般明朗親切。且歌且舞,不負這良辰,心中的歡喜是那麼多,夜深人靜,卻是一個人的狂歡。當樓上響起鼓聲,依然興致勃勃,毫無睏乏之意。有月亮與美酒相伴,便是人生快事,季節已改,無需惆悵,隨緣便是喜。


七月即是秋,天氣漸涼,而田間收成看着已成。此時到處走走逛逛,欣賞初秋的圖畫,也是一種快樂的體驗。


七月行已半,早涼天氣清。

清晨起巾櫛,徐步出柴荊。

露杖筇竹冷,風襟越蕉輕。

閒攜弟侄輩,同上秋原行。

新棗未全赤,晚瓜有餘馨。

——唐·白居易《秋遊原上節選》


七月已經過了一半,天氣清涼怡人。清晨收拾妥當,徐徐走出柴門。風輕輕,露珠滴落,帶着晚輩,一行人去遊秋天的原野。此時棗子還沒有完全變紅,而晚熟的瓜飄散着陣陣香氣。眼前的一切,都有了秋天的模樣,而行走在秋日原上的詩人,心情無比自在,喜迎秋天的到來,與親友一起,感知生活的美好。


農曆七月,如今的我們,與自然漸漸疏遠,看不見大流星了,但是一場場降溫的雨,如約而至,敲打着窗戶,池塘裏的荷花,漸漸稀疏了,蓮蓬卻不計其數。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魅力,我既捨不得夏天,又期盼着秋天,但我最愛的,還是眼前的時光!夏天也好,秋天也好,無不是最好的安排!

-作者-

禾雨,喜歡詩詞的女子,在四季中尋找一個個美麗的細節,願時光留下溫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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