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三伏季,微涼的風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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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是重要的一個節氣。四時八節有之,並於立春、立夏、立冬合稱“四立”。它標誌着秋天已經到來。


古時立秋,人們祭祀土地神,慶賀豐收。咬秋,是少不了的。南宋詩人范成大的立秋詩“折枝楸葉起園瓜,赤豆如珠咽井花”兩句,簪楸葉,食秋瓜,喝紅豆湯,飲井水。這些古老習俗,致敬秋天,也有祛暑健體之意。


時令至立秋,自然中的陰陽之氣開始轉換。草木從繁盛到凋零,自這天起。綠葉,不會一天變黃,黃葉,不會一天落盡。秋意,它在慢慢滋生。


立秋有三候:一候涼風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蟬鳴。家鄉有句俗語,早上立了秋,晚上涼颼颼。也常聽老人說,到了立秋,就有了早晚。


果然,立了秋,天不再熱得一片混沌。中午雖是炎熱,清晨和夜晚,有絲絲縷縷涼風拂過,像是秋天在輕聲問候。


清風拂面,薄霧漸生,秋蟬啼鳴,夏似乎已離開。夏,並未離開。一年最熱的三伏天,中伏和末伏都在立秋。


暑天尚在。范成大的立秋詩裏,天氣燠熱,悶如蒸籠。身體有如在受炙烤,令人煎熬。炎熱的日子,人們似清俢的教徒,感慨浮生若夢,苦樂自渡。


時令過了一半,歲月也已過半,莫要惆悵傷懷,且敬西風杯中酒,共賀金秋至。


晚年歸隱田園的詩人,耕田勞作,心境豁達。相信炎熱的日子終將過去,涼爽就在明朝。四季循環往復,冷暖交替,擁抱每一天,悅納歲月,悅納自己,如此,即好。


三伏燻蒸四大愁,暑中方信此生浮。

歲華過半休惆悵,且對西風賀立秋。

——宋代·范成大《立秋二絕·其一》




如果說,范成大的立秋詩涼意甚少,唐代詩人司空曙的詩,則使人倍感清涼。


立秋這天,任散騎常侍的詩人,閒來無事,寫了一首詩。


時節變化中,迎來了秋天。蕭瑟始從今日起。水中蓮一朵又一朵,清麗出塵。盛放的蓮,彷彿在和秋天作別。柳葉依是青翠,只是少了些許繁茂,它會隨着時光的步履,一天天逐漸變稀疏。


秋色最宜人,天高雲淡。拂面的風,如雨後那般清新。捲起珠簾,金風送爽,滿室清涼。暑熱漸消,秋扇成了多餘物件。燕子在草叢中飛舞盤旋,碧波粼粼,時有魚兒躍出水面。


詩人所見的初秋,安寧美麗。蓮碩美,天澄澈,清風徐徐。草木豐茂,燕舞魚躍,未顯頹敗之相。這樣的美景,怎能不引得詩人賦詩以助興呢?


律變新秋至,蕭條自此初。

花酣蓮報謝,葉在柳呈疏。

澹日多雲映,清風似雨餘。

捲簾涼暗度,迎扇暑先除。

草靜多翻燕,波澄乍露魚。

今朝散騎省,作賦興何如。

——唐·司空曙《立秋日》


每逢佳節倍思親,分隔兩地的親人朋友,思念總在節日這天最濃。


節氣在古時,也算是節日。立秋,白居易在長安城想念遠方的至交元稹。此時元稹年過三十,白居易已是不惑。元稹被貶江陵,曲江池畔白居易身單影只,西風拂柳,秋蟬鳴唱,又是一年新秋至。


曲江水流無聲,遙想水域圍繞的江陵城,好友元稹一定也對着秋日抒懷,滿懷惆悵與思念。


那年,二十四歲的元稹和三十二歲的白居易初相識,一同登科及第做了校書郎。自此,結下三十年的深情厚誼。元稹五十三歲病逝,白居易經常想起他。一個爲泉下骨,一個尚寄塵世,白居易的“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讓人讀出幾多落寞,幾多孤寂,幾多不甘。


下馬柳陰下,獨上堤上行。

故人千萬裏,新蟬三兩聲。

城中曲江水,江上江陵城。

兩地新秋思,應同此日情。

——唐·白居易《立秋日曲江憶元九》




白居易的另一首立秋詩,寫給好友劉禹錫。其時,年已花甲的劉禹錫遠在蘇州。


竹蓆沁着夜露,輕搖蒲扇,只覺清涼。與友分別,立秋又至,靜夜聞得幾聲蟬鳴。涼意輕襲,秋思靜幽。移燈鶴已眠,簾外傳笙樂。夜靜獨飲茶,秋涼賦新詩。思念的人,遠在千里之外,蘇州城,不知秋涼幾許。


白居易和劉禹錫的相遇很晚。同齡的兩個人,五十四歲相逢於揚州。有緣自會相見,初相識即是一見如故,白居易喜吟“爲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又爲朋友的遭遇鳴不平“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劉禹錫的回詩爲世人奉獻了名句“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露簟荻竹清,風扇蒲葵輕。

一與故人別,再見新蟬鳴。

是夕涼飆起,閒境入幽情。

回燈見棲鶴,隔竹聞吹笙。

夜茶一兩杓,秋吟三數聲。

所思渺千里,雲水長洲城。

——唐·白居易《立秋夕懷夢得》




節氣在古時,備受重視,很是隆重。周朝立秋日,君臣城郊迎秋,並有盛大的祭祀儀式。到了審美天花板的宋朝,習俗更是風雅。盆栽的梧桐樹,立秋這天移到殿內,交節時辰太史官一聲“秋來”,便有一兩枚梧桐葉飄然落下。詩詞裏,梧桐象徵着秋天。


宋代詩人劉翰的立秋夜,靜謐清幽。夜已深,小烏鴉的啼鳴消散,鳥兒漸已棲息。玉色屏風空寂佇立在靜夜。秋風漸起,枕邊拂過清涼,彷彿有人執扇送來清風。


耳畔似有蕭蕭西風,喚醒夢中人。尋尋覓覓,卻見庭院秋月高懸,月輝皓潔,灑在臺階的梧桐葉上。


乳鴉啼散玉屏空,一枕新涼一扇風。

睡起秋聲無覓處,滿階梧桐月明中。

——宋·劉翰《立秋》


宋代釋道璨的立秋詩,清新質樸。秋風起,樹木青翠,枝葉迎風飛舞,帶來涼意。脫離了一個夏的暑熱桎梏,人們擁抱新秋,襟懷寬廣。


村莊裏,人家屋外,木槿花倚着籬笆開放。農人在籬下閒談農事,盤算收成。牽牛花繞着修竹攀爬,藤蔓葳蕤。


碧樹蕭蕭涼氣回,一年懷抱此時開。

槿花籬下佔秋事,早有牽牛上竹來。

——宋·釋道璨《立秋》


早秋的村莊,最是令人嚮往。粉木槿,紫牽牛,淺淺秋意瀰漫。


時值立秋,伏天仍未離開,心裏依是喜歡,十分喜歡。藍天漸高漸闊,澄澈寧靜。微涼的風拂過,溫柔舒適。


秋天來了。

作者:童話。北方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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