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採桑子·明月多情應笑我》
這是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的一首愛情詞。
納蘭一生爲愛而生,爲愛而死,至情至性,其詞亦以情動人,諸如“人生若只如初見”“等閒變卻故人心”“沉思往事立殘陽”“當時只道是尋常”等等,早已耳熟能詳,成爲愛情經典名句。
這首詞是爲沈宛而作,沈宛,清代女詞人,與納蘭同愛填詞,志趣相投,可謂紅顏知己,然而兩人身份差距懸殊,儘管納蘭有意,卻遭到家人反對,結果二人不得不分開。可是,兩人已經相愛一年了,這種人爲的分開,使得詞人肝腸寸斷,萬念俱灰,不久就鬱鬱而終。這首詞就寫於訣別之後,回憶二人曾經的美好,痛苦於眼前的孤獨,卻又不得不自我消解的一種無奈與絕望。
“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辜負春心,獨自閒行獨自吟。”上闋是說,明月多情,應會嘲笑“我”多愁善感,嘲笑“我”辜負了她對“我”的柔情癡心。如今,她已離“我”遠去,只剩“我”一人獨自漫無目的地前行,獨自悲傷地吟唱。這是寫“眼下之孤獨”。
“明月多情應笑我”用東坡語入愛情詞,亦是貼切。“辜負春心,獨自閒行獨自吟”詞人連用兩個“獨”字,加深了離別後的孤獨感。一個人喫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喝咖啡,一個人看電影,像不像現在失戀的我們。關鍵,納蘭能寫出這種失戀的感受,如此的雲淡風輕,而絲毫不感覺到用力,真可謂筆道老練,一語天然!
“近來怕說當時事,結遍蘭襟。月淺燈深,夢裏雲歸何處尋。”下闋是說,近來不敢提起當初的事情,那時的我們情投意合、相親相愛。月光悽淺,燈光暗淡,遠去的情人就像夢裏悠悠飄去的一朵白雲,無處追尋。這是寫“從前之美好”。
“月淺燈深”四字,最是細膩感人。月亮清輝照亮了夜晚,使夜看起來微明,清淺,而窗戶透出的燈光卻在黑夜裏顯得深遠,顯得渺茫。這種寫法意在襯托出夜的清冷,人的孤寂,以及詞人內心無盡的思念與折磨。曾經的“結遍蘭襟”多麼幸福,如今的“月淺燈深”就顯得多麼孤冷。
反觀失戀後的沈宛亦是一樣,她的詞句“畫梁雙燕子,應也恨匆匆。”“無情芳草喚愁濃,閒吟佳句,怪殺雨兼風。”“記得畫樓東,歸驄系月中。”“醒來燈未滅,心事和誰說?只有舊羅裳,偷沾淚兩行。”亦可視作對於這份愛情的一種回應與慰藉。
縱覽全詞,短短几句話,說盡了失戀之苦,卻那麼唯美含蓄,怨而不怒,極具詞境之美,納蘭真可謂天生的愛情詞手。難怪王國維盛讚他,“以自然之眼觀物……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