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逐着春風,去擁抱春天
時節至春分,春天就走到了盛處。春分在立春與立夏之中,這一天晝夜等長。此後,晝長夜短,直至秋分。
節氣裏,春分既重要也特別。它平分了季節,平分了晝夜。
春分有三候:一候元鳥至,二候雷乃發聲,三候始電。天氣愈加溫暖,燕子飛回。雷電漸現,像是爲春天敲着鑼鼓。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這時,一切都暖融融的,風兒是暖的。春陽是暖的,樹木被曬得暖暖的,泥土也是溫暖柔軟。黃鸝在樹間歡唱,燕子忙碌銜泥築窩。
喧囂奔忙的現代生活,人人都是手機傍身,也少有閒暇時間觸摸四季,氤氳大自然的草木清香,放鬆片刻。節氣冷暖細微的變化,人們難以捕捉和感知。
羨慕古人,和着四季的節拍,在節氣裏穿行。
839年春天,詩人杜牧赴長安,途經南陽的一個小村莊。他寫了一首詩,詩句裏的春分,美得像一幅淡雅山水畫,出塵清新。
春半時分,正值春分。
南陽西邊的村子,桑樹枝葉嬌嫩。
春風輕柔,柳枝曼舞,
春雨細微,星星點點落在小池塘。
牛背上的小牧童,
穿着蓑衣,悠閒自在唱着歌。
農家院落,竹籬笆裏的村姑,
她着紅裙的窈窕身影忽隱忽現。
詩人換下被春雨淋溼的衣衫,
主人已備好了農家飯。
青青村落幽靜,農家生活恬淡。詩人躲雨路過的小村莊,是春天的桃花源。
春半南陽西,柔桑過村塢。
娉娉垂柳風,點點回塘雨。
蓑唱牧牛兒,籬窺茜裙女。
半溼解征衫,主人饋雞黍。
——唐·杜牧《村行》
春天的原野一片翠綠,是踏青的好時候。春風拂面,舒適愜意。禁錮了一個冬天的人們,賞春光,活動筋骨。春分,自古有放風箏的習俗。風箏又稱“紙鳶”。
不妨跟隨宋代詩人陸游的詩句,去看村外溪畔,小孩子們放風箏的場景。
一場春雨過後,
溪水快要漫過堤岸。
放晴的傍晚,
村莊裏的孩子成羣結隊去了村外。
小溪邊田野空曠,
孩子們撒開了歡,玩得十分盡興。
有的騎竹馬一路奔跑,
一不小心衝進泥塘,
成了小泥人。
有的放風箏,
風箏藉着風力搖擺上升,
在空中獵獵作響,
威風又驕傲的樣子。
孩童歡快恣意地玩耍,
讓詩人心生感慨:
冬天就跟着私塾先生讀書,
農忙和父親兄長一起下田勞作,
略會識文斷字能應付勞役雜稅就好,
不必爲了博功名,
落得終生的奔忙辛勞。
詩的頷聯兩句很有畫面感,孩童的天真童趣呼之欲出。春雨初晴,最興奮的是孩子,可以在溪邊騎竹馬,可以追着春風,追着風箏,放飛快樂。
詩人看到孩子的無邪笑臉,纔會生髮頸聯尾聯的思緒萬千。快樂多麼簡單,簡單多麼快樂。畢竟,在宦場沉浮多年的詩人,深深懂得,成人的世界多是苦累,仕途奔波的成人,更是苦累和心酸。
雨餘溪水掠堤平,閒看村童謝晚晴。
竹馬踉蹌衝淖去,紙鳶跋扈挾風鳴。
三冬暫就儒生學,千耦還從父老耕。
識字粗堪供賦役,不須辛苦慕公卿。
——宋·陸游《觀村童戲溪上》
清代詩人高鼎的《村居》詩,也寫了孩童放風箏。現在的小孩,放了學要寫作業,要去興趣班學習,不能輸在起跑線上,空閒時間很少。
詩裏的小孩,下了學堂,天色尚早,他們去田野撒歡,擁抱春天。
二月天,溫柔明媚。
小草葳蕤,鳥兒啼鳴,
河堤的楊柳微微泛綠,
彷彿爲春天捧出一抹雲煙,
如此春景讓人迷醉。
小孩放學早,
出了學堂,就呼朋結伴,
迎着春風,
在田野裏奔跑追逐放風箏。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
——清代·高鼎《村居》
春分,除了放風箏,也有喫春菜的講究。春分時氣候合宜,不冷不熱,菜蔬最是鮮嫩。
春菜的第一名,當屬香椿。它的名字裏有春天,可食時日僅有短短几天。香椿長老了,人們便不再食用。
香椿葉,黃楝芽,竹筍山茶更可誇。香椿葉同其它時鮮菜蔬,在春天常常被人誇讚,它是迎春菜,鮮美可口。
抱孫探雀舟,留客剪椿芽。嫩椿芽亦是農家招待客人的美味。抱着小孫子,孩子伸手去探鳥窩。生活的快樂莫過於此,含飴弄孫,農家時令菜隨手採摘。
春在溪頭薺菜花。春菜裏,與香椿齊名的,非薺菜莫屬。薺菜不像香椿曇花一現,它的食用期長。薺菜雖是野菜,卻鮮美可口。
前幾日,和同事說起薺菜,田野裏很少見到了。就是有,也是枯黃乾巴,全沒有記憶裏翠綠碩大的俏模樣。
同事說她小時候,到了春天,挎着竹籃,籃裏放小鐵鏟,去地裏挖薺菜。不多時,小竹籃已是滿滿當當。回到家裏,她母親剁了薺菜餵豬。
如今,薺菜已是人們的心頭好。田野難覓,就種植薺菜。從初冬到春末,都有薺菜可喫。
兒時的春天,田地裏麥苗一眼望不到邊。薺菜和別的野菜藏在麥苗裏,野菜多,很容易找到。那時的莊稼地,不施農藥除草劑,薺菜枝葉鮮嫩肥碩。
那時也放風箏,買個小風箏,風箏線不小心掙脫放丟了。沒關係,用舊報紙做風箏,一樣飛得高。報紙風箏拖着兩條長尾巴,在春風裏快樂起舞。
那時的春天,現在的春天,春暖花開春分時節,踏青,放風箏,挖野菜嘗春菜,都是逐着春風,去擁抱春天。
作者:童話。北方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