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已暮,新春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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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暮,這個詞卻也不算陌生,但我以前一直認爲,它特指冬天的傍晚時節。前一段時間讀詩,才得知,冬暮,即冬末,也就是農曆十二月,是冬天快要過完的意思。


於是覺得,這一個“暮”字,不僅沒有衰頹之意,反而透着一種殘冬將結束,新春將至的喜氣,讓人充滿了期待,也對餘下的冬日,更多了幾分情意。時光是溫柔的,冬天也終會過去,冰雪再堅厚,已經開始融化了。


風落松梢雪,山收竹外菸。

清吟凝醉眼,獨立聳新肩。

——宋·白玉蟾《冬暮》


北風吹落了松樹梢頭的積雪,飄飄灑灑。竹林外的煙霧,已漸漸消散在山谷之中。清吟幾句,醉眼觀風景,獨自佇立,感受着冬末時節的氣息。雖然仍舊有雪,但空氣已經開始活泛起來了。冬天如枝頭的雪,已經在做着減法了啊。


冬之暮,冬之末,即使天氣依舊寒冷,但春天的腳步,卻是擋不住的啊。


衡茅林麓下,春色已微茫。

雪竹低寒翠,風梅落晚香。

樵期多獨往,茶事不全忙。

雙鷺有時起,橫飛過野塘。

——宋·林逋《山村冬暮》


我的茅屋小院,就在山林之下,冬末之時,依稀已有了春意。積雪壓着竹林,卻難掩翠色和生機,更透着陣陣寒意來。風兒吹過,吹落了梅花,空氣中暗香浮動,這便是春的消息了。山中砍柴,總是獨來獨往,閒來無事,就煮茶取暖。不時可以看到成雙的白鷺飛起,飛過了池塘,它們一定也感知到了春天的氣息吧?

冬暮之時,風光漸漸改變,春天慢慢靠近,時光裏,總是充滿了希望啊。


綠窗煙黛銷眉梢,落日近橫橋。

玉笛才聞,碧霞初斷,贏得水沈消。

口脂試了櫻桃潤,餘暈入鮫綃。

七曲屏風,幾重簾幕,人靜畫樓高。

——清·李雯《少年遊·冬暮》


綠窗之下,煙霧淡淡,落日漸沉,已經靠近了橫橋,真是一幅絕美的冬日風景圖啊。不知何處,響起了悠揚的笛聲,天邊的晚霞漸漸消隱,世界愈發安靜了。女子在閨閣中,精心地打扮着自己,她塗抹着紅紅的口紅,就如同春天的櫻桃一樣,連鮫帕都被染上了幾分顏色,屋子裏那麼溫暖,女子更是明妍,宛若春天已先來。外面是曲曲折折的屏風,房間裏是層層疊疊的簾幕,人兒靜靜,畫樓高高,這是一個寧靜又美好的黃昏啊。


冬天總算是要過完了,再厚的冰雪,也終會融化,春天雖然無聲無息,卻就在門外啊。


老蒼到此際,無意作冬天。

山凍顏先活,冰懸腹不堅。

雪飛勾細雨,春近逼殘年。

若與梅花隔,斯愁未坦然。

——宋·陳昂《歲暮書所見》


時節不騙人,老天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想再讓冬天佔據着大地了。山川雖然被凍着,卻已經有了蠢蠢欲動的氣息,冰帶懸掛於半空,卻不再堅硬似鐵。雖然還在落雪,但是雪並不大,還夾帶着雨意。冬天將盡,春天更近了。這個時候,我真想看到梅花綻放啊。如果沒有梅花 ,總像是缺了些什麼似的。梅花作爲報春的使者啊,它的笑裏,便是春天的消息啊。

冬末之時,天氣漸漸緩和,但也有不尋常的時候。就算到了尾聲,冬天依然不肯撒手,還想牢牢把控着世界。我們且看着,冬天究竟還有多少的威力吧。


風欲靜,凍交加。冰齧霜痕閣岸斜。

流水無聲波不起,冷煙微月寫輕霞。

——清·曹爾堪《己亥冬暮曉行》


冬天的清晨,風漸漸停止了,天氣卻更加寒冷了。冰封霜覆,像要把世界吞噬掉一樣。江畔斜斜,流水無聲無息,沒有波浪湧起。冷冷的煙霧裏,月亮淡薄,與朝霞一起,迎向早起的人。依舊是寂靜,寒冷,卻又有一種蕭疏從容之美。


時光如水,匆匆流逝了。一年又到了盡頭,心中難免有些感慨。


寂寞應甘分,清冷味若何?

四時欲行盡,一歲又閒過。

夜雪曉方覺,朔風晴更多。

尋常閉門坐,抱膝自吟哦。

——清·李憲噩《冬暮村居雜詠·寄叔白》


寂寞深深入心,清冷之味,只有我最懂得啊。四時看着又將盡了,一年便這樣匆匆過去了。昨夜落了一場雪,今早推門時才發現。朔風呼嘯,雪後卻也放晴了,是個不錯的天氣啊。我還是和從前一樣,關了門窗,無事且閒坐,抱着膝蓋,自顧自吟幾句詩。雖然仍是寂寞,卻也不妨事,時光不停留,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嘛。

暮冬時,總也無事可做。冬天最後的日子,冷還是冷,但心中的期盼,顯然是更多了。


寂寞三冬杪,深居業盡拋。

徑鬆開雪後,砌竹忽僧敲。

茗汲冰銷溜,爐燒鵲去巢。

共談慵僻意,微日下林梢。

——唐·黃滔《冬暮山舍喜標上人見訪》


冬天總是讓人感到不可言說的寂寞,更何況我這深居簡出之人。雪後在松樹下掃出一條小路,臺階下的竹子,忽然被僧友敲擊出聲。真是讓人喜出望外啊!將冰塊融化了,煮一壺清茶,火爐就在室外燒了起來,驚擾了巢中的鳥兒,紛紛飛散。我與好友有說有笑,一邊品茶,一邊交談,不知不覺,冬天的太陽,已經落下了林梢。看着一天又過去了啊。再過一些日子,便是春天了啊!有人與我一起守冬迎春,我已知足。


冬暮時節,人依舊慵懶,度冬的方式,無非那幾種,慢悠悠的日子,若與好友相聚,真是怎麼也過不夠啊。


鬢毛霜一色,光景水爭流。

易過唯冬日,難銷是老愁。

香開綠蟻酒,暖擁褐綾裘。

已共崔君約,尊前倒即休。

——唐·白居易《六年冬東易日盛是贈崔常侍晦叔·時爲河南尹》


不知不覺,頭髮已白了,光陰似水,爭相流去。冬天雖冷,卻也易過,最難銷的,卻是積壓在心中的憂愁。總得學會排遣啊,我取悅自己的方式,便是喝酒,或者睡懶覺,暖暖的,醉醉的,便覺一切都好起來了。最讓我高興的,便是和你相約飲酒,我們一定要喝個酩酊大醉啊!也許一覺醒來,就是春天了呢。

冬天快過完了,在外面漂泊的人,有的還沒有回到家裏,他鄉的冬天,實在難過,卻終於也將過去了。


江東寒近臘,野寺水天昏。

無酒可銷夜,隨僧早閉門。

照牆燈影短,着瓦雪聲繁。

飄泊仍千里,清吟欲斷魂。

——唐·任翻《冬暮野寺》


江東將迎來臘月,天色昏昏,水天難分,我就在這個黃昏,寄宿在郊外的寺廟。沒有酒可以打發漫長的夜晚,跟隨着寺裏的僧人,早早就關了門,實在無聊。燈光照在牆壁上,映出的影子也是那樣短促,房頂的瓦片上,雪聲漸繁。我漂泊在千里之外,剛剛吟誦幾句,不由得肝腸寸斷!


回家的夢,做了又做,冬天眼見着將結束了,那歸去的日期,依然未定啊。


典盡寒衣未得歸,客囊惟有帶來詩。

夜深月照回家夢,怕殺梅花笛又吹。

——宋·王鎡《冬暮客中》


冬天的衣服都已經典當完了,卻還沒有回去。我的行囊裏啊,只有從家鄉帶來的詩集。夜深人靜之時,月光照着我回家的美夢,最怕誰又吹起《梅花落》,將我從夢中驚醒。他鄉將是春天,而故園的春天,更讓人想念,更讓人期盼!


暮冬之時,冬天將要結束了,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啊,寒冷又漫長的冬天,就快要和我們說再見了。還是有些捨不得了,冬天的雪,還有梅花,甚至還有風中的寒意,也都是獨特的體驗啊。一邊享受着冬天的美好,一邊期待着春天的到來,與時光同行,一邊熱愛,一邊也要學會釋懷啊。

-作者-

禾雨,喜歡詩詞的女子,在四季中尋找一個個美麗的細節,願時光留下溫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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