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若林和春三——淺談配角在經典作品中的神奇魅力
餘則成和翠萍,周乙和顧秋妍,分別是諜戰劇《潛伏》和《懸崖》的主角。
他(她)們作爲中流砥柱,挑起了這兩部經典作品的大梁。
然而,滴水不成海,獨木難成林。
一部經典作品僅有主角的光彩顯然是不行的,只有每一個角色都生動鮮活,才能使作品豐潤飽滿,熠熠生輝。
所以,本文僅從配角的考量出發,來論證一下配角是如何使經典作品大放異彩的。
1、謝若林
在《潛伏》中,若問哪個配角最爲亮眼,謝若林絕對是首選。
他本來是黨通局的特務,卻一件正事也沒幹,而是個沒有信仰和操守,唯利是圖的情報販子。
但就是這樣一個小人物,卻被演繹得活靈活現過目難忘。
謝若林搞到了餘則成和翠萍假夫妻的情報,便想和他作一筆交易。
餘則成當然不能承認。
餘則成說:
我現在就去樓上,把我和翠萍的結婚帖子拿給你看,有時間,有照片,有印花稅,還有縣太爺的章子。
謝若林急忙說:大哥息怒。
餘則成吼道:
我怎麼息怒啊,你今天是和我說了,要是跟你的長官說了,我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馬上就被拉到南京關起來了。
我餘則成辛辛苦苦地熬到今天容易嗎,就憑你這幾張垃圾情報,就把我一輩子給毀了!
謝若林說:
這第一呀,重要的情報沒人向上彙報。這第二啊,你是共黨,我會很高興。這第三——
餘則成打斷他:
你別在這一二三四的,我不是共產黨,你也別高興,願意是你是。
謝若林說:
我巴不得是呢,現在共黨的情報都賣到什麼價啦,去年粟裕的部隊偷襲宿遷,頭四天情報就開始喊上價了。
那,戴之奇師怎麼還被幹掉了?
因爲買走情報的是共黨啊,就等於是封鎖消息了。一個師啊,才賣兩根金條,你看人家這買賣做的。
餘則成自然還得繼續表演,他一本正經地說:
不行,我得向上邊彙報,這是誤黨誤國呀。
謝若林提醒他:
我建議你不要插手,你斷了人家財路,人家會斷你生路的。
你爲了錢,就說我是共產黨。
我是太希望你是了,你要是共黨,我得像祖宗一樣供着。誰要是說出去,那腦子是缺斤短兩。
謝若林一直覺得餘則成是塊肥肉,不甘心就此罷休,總想從他那兒撈一把。
當兩人再次交談時,謝若林又開始做餘則成的工作:
謝若林嘻皮笑臉地說:
大哥,我實在不願意放棄咱倆合作的機會。咱倆是鄰居,又是同一口鍋裏喫飯的。
餘則成繃着臉說:
我跟你不是一口鍋裏喫飯的。
謝若林咧咧嘴:
別那麼矜持,放鬆點。不就是做買賣嘛。我可以告訴你,我和共黨也做過交易
餘則成還裝成真事一樣:
黨國的利益就毀在你們這些掮客手裏。看看你那嘴臉,多無恥。
謝若林當即反擊:
你少來這一套,你老婆倒賣細軟,換了多少金條,你當我不知道嗎!
餘則成說:
那是我應得的。
謝若林撇着嘴說:
別來這一套。現在兩根金條放在這,你告訴我,哪根是高尚的,哪根是齷齪的,
不管謝若林的嘴臉如何醜陋,餘則成爲了剌探情報,也不得不與他交易。
這本來屬於天大的機密,但謝若林爲了錢卻毫無底線,連這種事也能出賣。
保密局的盛鄉倒賣情報事發,爲了保命,說出了餘則成從謝若林手裏買情報的事。
可見這件事的源頭,還是謝若林泄露出去的。
李涯當即找到謝若林:
聽說餘副站長從你這買過情報。
謝若林毫不猶豫地說:買過。
什麼情報?
謝若林不說話了。
李涯掏出一張美元放在牀上,謝若林拿起來端詳着:
關於日本人的。
還有呢?
謝若林又不說話了。
李涯再掏出一張美元,謝若林又拿起來端詳着:
還有就是崗村寧次去徐州的活動情況。
什麼時間?
就在共黨廣播揭露崗村的前兩天,玄妙吧。
李涯頓時深吸一口氣,終於證實了他對餘則成的懷疑。他進一步問:
關於餘副站長的太太你還了解什麼?
謝若林立刻來了精神:
你很有感覺呀,我發現咱倆可能會長期合作。
我也這麼認爲,錢不是問題。
他太太是共黨。
你有證據嗎?
胡宗南的部隊在延安挖出個祕密文件,上面提到一個叫陳秋萍的人,他們那邊是派陳秋萍來天津跟峨眉峯作假夫妻。可後來這個陳秋萍在來的路上連人帶馬掉進山溝裏摔死了。
這跟他太太有關係嗎?
我本來也是猜測,這秋萍死了翠萍來了,我本想跟餘副站長作個交易,可誰知道他把文件給偷走了。所以就不是猜測,而是肯定了。
李涯當然要試探:
你就跟我編故事吧,不就爲了幾個錢嗎?
謝若林是個老油條,豈能不知李涯這是在使用激將法。他又撇着嘴說:
你就別套我的話了,信不信由你。就給這麼點錢,我也只能說這麼多了。
最後,謝若林與李涯串通一氣,利用女特務許寶鳳作誘餌,終於抓到了翠萍是共產黨的實錘,逼得餘則成不得不把他除掉。
可見在謝若林眼裏,什麼黨派什麼信仰都是扯淡,只有錢纔是真東西。最後也恰恰是因爲錢葬送了他的性命。
飾演謝若林的演員是曹炳琨,他本來名不見經傳,但通過飾演謝若林而一舉成名,把一個無恥小人的嘴臉演繹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因此,說謝若林是《潛伏》配角里的佼佼者,應該不算誇張。
2、春三
《懸崖》裏的配角幾乎全都無可挑剔。但優中選優,還是要數春三名列前茅。
春三是個碼頭上的小混混,身份比謝若林還低。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卻讓孫鵬給演繹得活靈活現生動逼真,讓人覺得他就是春三。
可以這樣說,《懸》劇的其他演員誰都可以演,唯獨演不了春三。說春三是無可替代的人物,也是毫不誇張。
周乙安排春三去衆合旅社給特務科打電話,聲東擊西轉移敵人視線,爲孫悅劍脫險贏得時間。
春三立刻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大搖大罷地闖進旅店,店傢伙計迎上來:
先生,你要幹嘛?
我找人啊!
對不起,您先出去,這裏不許亂進。
我說你這個王八x子說話這麼氣人呢,你屬狗的,我是執行公務。
你有證件嗎?
春三一個密探哪來的證件,但這絲毫難不倒他。
他裝模作樣的要掏證件,待夥計湊上前的時候,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當即把夥計打倒在地,嘴裏還喊着:
證件,這就是證件,牙給你打掉了,俺是警察——
從動作到臺詞,僅一個鏡頭,就把春三地痞無賴的嘴臉刻畫得淋漓盡致。
分明是一個流氓,卻轉眼把自己當成警察,這狐假狐威裝腔作勢的架式,一般人怎麼可能演得出來。
春三有兩次捱打的經歷。
第一次是在關大帥的賭場裏,春三沒錢也去賭,結果空手套白狼被抓住遭了一頓毒打。打得他滿地翻滾,牙被打掉了好幾顆,
周乙掏錢替他還清了賭債,把他解救出來。
回到車上,春三掰開嘴脣問周乙
哥,掉幾顆,掉幾顆。
周乙瞅了一眼,沒搭理他。
春三對着空氣喊道:姓關的,我早晚要幹你。
剛被人打得滿地找牙,轉而卻張牙舞爪地張狂至極,把一個小人物外強中乾地醜態暴露無遺。
春三第二次捱打是受周乙指派,化妝成煙販監視叛徒老邱。
結果被對方認了出來,又被按在地上一頓毒打,又被打得滿臉開花。
過後,春三和周乙訴苦;
哥,打我那小子是什麼路數啊,上來就給我一頓扁踹呀,把我打蒙圈兒了。我就納悶兒,他是怎麼發現我的。我老老實實在那賣煙,根本沒多看他一眼,真是邪門兒了。
“扁踹”是被打的意思。
“蒙圈兒”是發慒的意思。
“納悶兒”是費解的意思。
這些都是東北土話,南方的朋友可能聽不懂。但是從春三嘴裏說出來,卻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也正符合他底層小人物的身份。
周乙也沒辦法,只好又給他一筆錢,安慰他:
幹咱們這一行,活着就沒有簡單的人。歇幾天,回去把臉上的傷好好養一養,別落下疤,就更容易被人認出了。
春三的捱打不同於受刑。
受刑是被綁在刑架上,只要做出痛苦的表情就可以了。
而春三捱打既要有動作,還要有臺詞,還得有表情,三方面一齊演出來,想達到惟妙惟肖的程度,難度可想而知。
但春三卻演得生動逼真,把觀衆的心都揪了起來,如身臨其境般地感同身受。
這樣的演技無疑是獨門絕技,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前面說的是無賴作風和受欺負的窘境,接下來還有自以爲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個性。
周乙派春三去黑市上查找丟失藥品的下落,他不僅查到了,而且還偷回了樣品。
周乙表揚他幾句,他立刻神仙起來。
哥,我是誰呀,我是探子啊,我這腦瓜好使,多少年前的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周乙調侃道:
這麼好使的腦袋瓜給我當密探,委屈了。
春三越發自以爲是:
哥,你說要讓我當上警察,江沿這一帶早就亮堂了。
大字不識幾個還想當警察。
這人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我就老琢磨,我要真當上警察,這哈爾濱還能裝下我嗎?
這段臺詞,表面上與劇情發展毫無關聯。
但稍加分析既可明白,這是塑造人物一個必不可少的條件。
從無知,到無賴,再到狂妄,從立體到豐滿,使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完整地展現在觀衆面前。
總結語:
應當承認,《潛》劇和《懸》劇裏的衆多配角都很出色。但最出彩兒最有鮮明特點的,還屬謝若林和春三這兩位小人物。
他們有着獨闢蹊徑的特徵,沒有一絲一毫臉譜化的痕跡,屬於獨一無二的這一個。在觀衆心中牢牢地佔據位置揮之不去,本身就說明他們取得了極大成功。
同時也說明,沒有了謝若林和春三,《潛》劇和《懸》劇不僅暗淡無光,而且會沒有了劇情的曲折幽深。
可見配角在經典劇裏,確實有着舉足輕重的神奇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