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愛抱怨的人，服從性越高？真相扎心了！
在網上有這麼一句看起來很有道理的話：“越喜歡抱怨的人，其實服從性越高”，因爲：
那些總是抱怨領導工作安排不合理的人，往往是最聽話的；
那些總是抱怨伴侶這不好那不好的人，過兩天又是恩愛如初......
圖源：某社交平臺
有人覺得這句話很對，因爲“強者從不抱怨環境”，抱怨是沒有用的，真正有能力的人會直接去解決問題。也有人表示不贊同，他們覺得遇到不滿就一定要說出來，這跟服從性沒有關係，要是不說出來只會喫虧，而且老憋着對自己身體也不好。
那麼，從心理學來說，我們到底該不該抱怨？愛抱怨就代表服從性高嗎？
每個人都可以抱怨，也需要抱怨
無論是在生活還是職場中，抱怨都是一個不太正面的詞，說到抱怨經常會給人一種不能喫苦或者爲人很挑剔之類的感覺。但是，在心理學中，抱怨（Complaints）其實是一個相當中立的概念。心理學家羅賓·科瓦爾斯基認爲，人們會不斷地將當前狀態與內在標準進行比較，如果感到兩者之間存在差距，就會催生不滿的情緒，從而更容易表現出抱怨的行爲。
她認爲，抱怨主要可以分成兩種：[1]
· 表達性抱怨（Expressive complaining）：目的並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宣泄自己的負面情緒，比如你向朋友吐槽自己的工作真的很累，但你並不是希望朋友幫你減輕工作負擔或提供職業建議，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
· 工具性抱怨（Instrumental complaining）：帶有明確的目的，是爲了改變現狀，促進問題的解決，比如你向伴侶抱怨 Ta 老是把穿過的襪子亂扔，是希望 Ta 能收拾好髒東西，保持房間的乾淨整潔。
所以，抱怨這種行爲本身並不是消極的，恰恰相反，有研究發現抱怨具有調節情緒的作用，那些願意主動表達負面情緒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感知到的壓力水平更低，更不容易出現焦慮和抑鬱症狀，並且整體幸福感和自尊水平也會有所提升。[2]
還有研究發現，無論是在友情還是愛情中，當人們直接地向對方表達自己的不滿，不僅不會招人討厭，反而會讓對方更喜歡你，兩個人對關係都會變得更加滿意。[3]
圖庫版權圖片，轉載使用可能引發版權糾紛
實際上，一個不允許自己抱怨的人，反而更容易被情緒問題所困住。因爲我們每個人都會經歷一定程度的負面情緒，如果這些情緒無法被表達和宣泄出來，就可能會變成一種思維反芻（Rumination），也就是在腦海中反覆回放和咀嚼同一件不愉快的事情，陷入一種無法自控的負面思考中，比如一直在想“如果我當時沒有……就好了”或“爲什麼我總遇到這種破事兒”。研究表明，思維反芻是造成焦慮症和抑鬱症等心理障礙的重要原因之一。[4]
所以，適當地向外抱怨，表達自己的不滿，其實是一種防止內耗的好方法。
每個人都不需要的，
其實是習慣性抱怨！
既然抱怨能減少內耗的，可是爲什麼還是會有人覺得抱怨不好呢？
在一開始的時候，抱怨可能確實是有用的，能夠舒緩我們的情緒，能給人一種被理解的感覺，或者確確實實地推動了問題的解決。也正因如此，有些人可能會越來越依賴抱怨，甚至將它當成了近乎唯一的應對方式，即使知道抱怨不再能緩解情緒或解決問題，也還是一遍一遍地表達自己的不滿，不願意嘗試其他的辦法，心理學將其稱之爲慢性抱怨（Chronic complaining），或者更通俗地叫做習慣性抱怨。[5]
從心理健康的角度來看，習慣性抱怨是一種僵化的應對策略，主要有以下幾種表現：
· 表現出強烈的負面情緒，但幾乎不嘗試尋找解決方法；
· 經常反覆思考過去的問題，無法自拔；
· 抱怨完情緒並沒有緩解，反而更煩躁和易怒；
· 每次談論問題，都會讓你感到更無助和絕望，而不是更清醒；
· 因爲長期、頻繁地抱怨，身邊的人逐漸疏遠和迴避你等等。
習慣性抱怨對問題的解決幾乎沒什麼幫助，還會疏遠身邊那些願意提供幫助的朋友。如果你身邊有習慣性抱怨的朋友，你會發現他們看起來很需要幫助，但是每當你提出建議或幫助時，他們總會用“我只是抱怨一下而已”或“你以爲我沒想過嗎？沒用的”之類的話來拒絕。
這是因爲他們把習慣性抱怨當成是一種安全行爲（Safety behaviour），能夠暫時緩解焦慮，還能獲得身邊人的理解與支持，而接受“停止抱怨，積極行動”的建議，就等於要放棄這種安全行爲，去面對行動所帶來的不確定性和失敗風險，這些都很容易讓人望而卻步。尋求安全行爲其實是很正常的一種反應，但是正所謂“過猶不及”，如果總是拒絕幫助和做出改變，那麼這種安全行爲就會引發持續發作的焦慮症。[6]
此外，更嚴重的是，習慣性抱怨還會塑造出一種悲觀的自我敘事。
在心理學中有一個很普遍的現象，叫作情緒一致性效應（Mood-congruent effect），指的是個體的情緒狀態會影響大腦的認知加工過程，使得那些與當前情緒狀態相一致的信息會更容易被注意到和記住，而且還會影響個體對事物的看法。
舉個簡單的例子，假設你剛跟伴侶吵完架，心情很低落，這時候你是不是會更容易翻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舊賬”？甚至，你還會覺得伴侶處處都不順眼，對兩個人的未來更加悲觀。
圖庫版權圖片，轉載使用可能引發版權糾紛
而當我們陷入習慣性抱怨時，不只是在向別人表達不滿，其實也是在反覆地向自己敘述這些負面事件和情緒，長期下來，類似於“我總會遇到不好的事情”“很多事情我都無能爲力”等消極信念就會逐漸根植在我們的內心深處。這其實就是把自己困在了一種悲觀的自我敘事中，只記得那些消極的經歷，忘記了自己也有過一些“高光時刻”，認爲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的能力和努力無法控制的，而這往往就是造成焦慮和抑鬱症的重要原因之一。[7]
還有研究發現，長期處於消極情緒甚至還會改變大腦，導致大腦中的杏仁核和眼眶皮層區域過度活躍，它們分別負責產生情緒和加工情緒一致性信息。[8]也就是說，習慣性抱怨會讓我們產生負面情緒、記憶和評價的閾值更低，更容易從任何情境中得出消極的結論，消極情緒也會來得更快。
總而言之，真心建議大家警惕習慣性抱怨，不要讓這種壞習慣毀掉自己，以及身邊那些願意向你伸出援手的關係。
改變習慣性抱怨，你可以這樣做
看到這裏，相信大家應該明白，抱怨其實跟所謂的“服從性”或“強者”沒什麼關係。當我們想抱怨的時候，本身就已經說明外部環境已經偏離了你的內心標準。與其爲這種行爲貼上各種標籤，不如認真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我是把抱怨當成出口之一，還是唯一的出口？”
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陷入習慣性抱怨，只是因爲太過於依賴抱怨，而忽略了自己其實是有足夠的能力來做出改變的。如果你發現自己有時候也會習慣性地抱怨，那就可以嘗試以下幾種方法，讓自己在適當抱怨之餘，也能積極地行動起來。
1.理解抱怨的目的
抱怨通常是爲了宣泄情緒或者推動問題的解決，但是，如果你發現抱怨已經無法再起到這些作用，就需要及時拉自己一把。比如當你發現或別人提醒你總是在吐槽同樣的內容，就可以先停下來，問自己：“繼續抱怨能讓我好受些嗎？對解決問題有幫助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是不是在害怕或迴避可能會出現的問題呢？”
2.改變抱怨的句式
習慣性抱怨的問題在於一直在反覆宣泄情緒，而沒有任何行動。雖然我們確實需要抱怨，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同時也積極行動起來。一個簡單又實用的方法，就是刻意地改變一下自己抱怨的句式，比如將“我真受不了這份工作了”，改成“這份工作讓我受不了的地方是什麼，如果要改變的話，我首先可以做的是什麼。”
這個方法並不是要我們馬上做出徹底的改變，而是讓自己打破只抱怨不行動的怪圈，走出力所能及的一小步，比如不一定馬上辭職，但是可以先更新一下簡歷，看看市場上的機會等。
3.主動善待自己
很多習慣性抱怨的人，往往在生活中也缺乏一些能夠補充心理能量的事情。所以改變習慣性抱怨，也可以從主動做一些能夠帶來愉快體驗的行動開始，當情緒狀態變好了，我們自然就會更願意嘗試做出改變。比如週末爲自己安排一些輕鬆愉快的活動，做點簡單的拉伸運動，完成一件拖延已久的小事等等。
圖庫版權圖片，轉載使用可能引發版權糾紛
4.抱怨時注意保護關係
雖然親友和伴侶可以聽我們傾訴煩惱，但沒有人願意一直當別人的“情緒垃圾桶”，而且對方也未必隨時都有能力接住自己的負面情緒。所以，我們在向別人傾訴時，也應該注意這些負能量對 Ta 的影響，維護好雙方的關係。具體來說，我們可以這樣做：
· 明確告訴 Ta 你的需求，比如只是想吐槽一會兒，還是希望 Ta 給一點建議；
· 控制抱怨的頻率和長度，如果把握不準，也可以告訴 Ta“如果你覺得我抱怨太多，有點影響你的心情了，記得提醒我一下”；
· 抱怨完真心地對 Ta 說句謝謝，這不僅是對 Ta 的積極反饋，也能減少負面情緒輸出對關係的影響。
參考文獻
[1] Kowalski, R. M. (1996). Complaints and complaining: Functions, antecedents, and consequences.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19(2), 179.
[2] Cameron, L. D., & Overall, N. C. (2018). Suppression and expression as distinct emotion-regulation processes in daily interactions: Longitudinal and meta-analyses. Emotion, 18(4), 465.
[3] Kowalski, R. M., & Cantrell, C. C. (2002). Intrapersonal and interpersonal consequences of complaints. Representative Research in Social Psychology.
[4] Aldao, A., Nolen-Hoeksema, S., & Schweizer, S. (2010). Emotion-regulation strategies across psychopathology: A meta-analytic review. Clinical psychology review, 30(2), 217-237.
[5] Kowalski, R. M. (2002). Whining, griping, and complaining: Positivity in the negativity. Journal of clinical psychology, 58(9), 1023-1035.
[6] Salkovskis, P. M. (1991). The importance of behaviour in the maintenance of anxiety and panic: A cognitive account. Behavioural and Cognitive Psychotherapy, 19(1), 6-19.
[7] Cheng, C., Cheung, S. F., Chio, J. H. M., & Chan, M. P. S. (2013). Cultural meaning of perceived control: a meta-analysis of locus of control and psychological symptoms across 18 cultural regions.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39(1), 152.
[8] Faul, L., & LaBar, K. S. (2023). Mood-congruent memory revisited. Psychological review, 130(6), 1421.
策劃製作
作者丨ACC心理科普 科普創作者
審覈丨樊春雷 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副研究員、中國心理學會會員
策劃丨張一諾
責編丨張一諾
審校丨徐來、張林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