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讓海鷗認出自己，他戴上了鬼面具
去碼頭整點薯條嗎？
去垃圾場吧，垃圾場能喫大餐
垃圾場也太遠了……
咱們能搭便車呀！！！
這段對話當然是我們虛構的，但在美國舊金山以西40公里的法拉隆羣島上，“海鷗搭便車去喫垃圾”卻真的發生了——
一隻海鷗搭上了垃圾車，完成了一趟約130公里的旅行。當研究者以爲它是被意外卡在垃圾車裏的時候，隔天它又搭了一次便車。發現這個離奇事件的，是一個常常被海鷗“毆打”的科學家。
倒黴的生物學家和他的離奇海鷗
發現這件離譜事的人是聖何塞州立大學的生物學教授斯科特·謝弗（Scott Shaffer），他對海鷗的興趣可以追溯到1990年代。
當時，他在海洋世界擔任動物管理員。在公園裏，海鷗是個邪惡混亂的存在，它們總是從遊客和謝弗照料的其它鳥類那裏偷喫的。然而，謝弗卻因此欣賞起這種“充滿大智慧”的不羈鳥類。這種欣賞，把他帶上了對海鷗的研究之路，也開啓了他的倒黴之旅。
2018年春天，謝弗在法拉隆羣島上研究西美鷗（Larus occidentalis）。
西美鷗是北美西海岸特有的大型白頭海鷗｜dongniao.net
這裏的海鷗很聰明。"它們能認出人臉，"他停頓了一下說，"嗯，它們能認出我的臉。"
但這可不是什麼溫馨的故事。被海鷗認出來後，謝弗經常被海鷗啄和吐東西。爲了避免被認出來，謝弗在島上進行海鳥監測時，不得不戴上面具、換上新衣服。他換了不少面具，包括各種萬聖節面具，還有藍人樂隊和接吻樂隊的面具。
左爲藍人樂隊，右爲接吻樂隊。海鷗到底是因爲認出他還是因爲面具本身啄他呀…… ｜Wikipedia
但這些全副武裝仍然沒能糊弄海鷗。謝弗這樣描述自己的經歷：“它們踢你的頭，還在你身上拉屎。通常繁殖季結束後，我的手都被抓爛了。”但是他話鋒一轉，“與其它物種相比，它們很有挑戰性，這就是我喜歡它們的原因。我總是好奇我能學到點什麼。”
謝弗也沒說他究竟學到了什麼，總不能是學到點偷薯條訣竅吧。
在巢穴中的海鷗｜Scott Shaffer
有一天，他看中了一隻正在岩石堆旁保護鳥蛋的雌性海鷗，覺得它是非常理想的研究對象。巢穴意味着海鷗會定期回到同一地點，有助於深入研究。
謝弗成功捕獲了這隻海鷗，小心地把它裝進枕頭套裏帶回實驗室。他在它尾巴根部安裝了一個火柴盒大小的GPS追蹤器，還用記號筆在它的額頭點了一個點，方便日後識別。
一週後，謝弗再次找到這隻鳥，取下追蹤器，下載追蹤器中的數據，打算查看有關這隻海鷗覓食和棲息地相關的寶貴數據。結果卻讓謝弗大喫一驚：“這鳥到底去哪兒了？？”
搭上通勤車去上班野餐
這隻海鷗完全偏離了預期的路線，從舊金山Candlestick Point附近的回收處理站開始，經過海灣大橋，沿着880號州際公路南下，然後轉到580號公路，最終到達了中央谷地Modesto附近的一個堆肥垃圾場。全程約130公里。
海鷗的旅程｜Scott Shaffer
最離奇的是這隻海鷗的速度——平均每小時60英里（約97公里）。海鷗一般的時速是45公里/小時，這個速度顯然不是它自己飛行可以達到的。
謝弗很快意識到，這隻海鷗搭上了一輛垃圾車，這輛垃圾車把垃圾從回收處理站拉到了堆肥垃圾場。海鷗在垃圾場過了一夜，然後才飛回法拉隆羣島的棲息地。他推測，可能是海鷗在垃圾車頂部覓食的時候，不小心被困在了覆蓋車廂的鐵絲網下面，所以才被“拐”去了垃圾場。
但第三天的記錄推翻了謝弗的猜測。第三天，這隻海鷗又重複了同樣的旅程：再次前往舊金山回收處理站搭便車，這次走的是聖馬特奧-海沃德大橋，終點仍然是同一個堆肥垃圾場；而它的伴侶則在家中看守巢穴。
兩天都上了同一個路線的垃圾車，海鷗很可能並不是無辜的受害鳥，這很可能是它自己的選擇！
環境變化的信號
海鷗搭便車只是研究者們的意外發現，他們原本研究的是海鷗如何尋找食物，什麼時候會換地方覓食。
西美鷗是一種很靈活的海鳥，在海洋和陸地都會覓食。它們的食物來源非常廣泛，從魚類和磷蝦，到公園裏的薯條和烤肉，什麼都喫。
在日益城市化的環境裏，它們也找到了固定的“餐廳”——搭便車的這隻鳥，可能是把垃圾場當成了餐廳；謝弗追蹤的另一隻海鷗，則會定期飛往一家熟食店，喫完了去藝術宮洗澡，再飛回島上。一旦找到了好餐廳，它們就會反覆光顧。
謝弗抱着海鷗｜Emma Kelsey
然而，在城市裏覓食對海鷗來說有相當大的風險，比如車輛碰撞、接觸微塑料或細菌病原體。海鷗定期飛往城市地點進行覓食，可能是一種環境變化的信號——海洋裏的食物變少了，所以它們不得不去城市裏找喫的。
2022年，謝弗和研究夥伴梅根·西米諾（Megan Cimino）分析了海鷗花在海洋和陸地上的時間，發現了一個規律：當海鷗花更多時間在陸地上時，海洋中的獵物往往比較少，周圍的鯨也比較少。
獵物好理解，但鯨和海鷗又有什麼關係？西米諾解釋，對於海鷗這種不能潛水的鳥類來說，食物必須出現在水面上時才容易捕獵。當座頭鯨等鯨類躍出水面進行衝刺式進食時，海鷗也迎來了捕食的時機。
這一發現，不僅可以瞭解海鷗的活動規律，反過來還能幫助我們保護鯨類動物。西米諾表示，如果海鷗和鯨一起覓食，而且鯨經常被船隻撞擊，那麼我們就有可能根據海鷗的活動，瞭解某些特定區域船隻撞擊事件的發生概率。“雖然海鷗在城市裏被當成很討厭的鳥，但是它們能告訴我們很多有關環境健康的信息。”
在去年發表的一項研究裏，他們還發現一些海鷗喜歡乘船，不過只是短途旅程，搭乘船隻去附近尋找食物，旅行距離遠遠比不上搭垃圾車的海鷗。
現在，人類第一次發現海鷗學會了搭便車去覓食。隨着氣候變化和人類活動對海洋生態系統的影響日益加劇，以後會不會有更多離奇事件發生呢？
參考文獻
[1] https://doi.org/10.1675/063.048.0101
[2]https://www.sfgate.com/local/article/seagull-san-francisco-garbage-truck-20764693.php
[3]https://www.smithsonianmag.com/smart-news/a-california-gull-hitched-a-ride-on-a-garbage-truck-and-took-an-80-mile-journey-to-a-compost-facility-then-it-happened-again-180986979/
作者：黃線狹鱈
編輯：麥麥
題圖來源：Wikipedia
本文來自果殼自然（ID：Guokr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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