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沒有消失,也不會消失
新冠今年曾在全國範圍內掀起過一波發病高峯,那是在3~5月,新增確診病例逐月飆升。這被認爲是中國2025年首個發病高峯水平(first peak level)。“首個”,也意味着這可能不是今年唯一的一波高峯疫情。
新冠時不時再掀波瀾,這樣的場景在過去幾年屢見不鮮。經歷過疫情生活的人們早已達成了“共識”:新冠這個病,隔一段時間就會來一波,有的人症狀像感冒,有的人症狀會嚴重點,發燒、刀片嗓、渾身痠痛,但免疫功能正常的人過段時間總會痊癒的。
在這種現實下,人們好像還關心新冠,畢竟社交媒體上仍時不時有人曬出自己“又陽了”的經歷,甚至成了某種打卡標籤。但另一方面,人們好像又不關心新冠了,有症狀了不一定測,是就是吧;測了呈陽性,沒啥,陽了就陽了吧。
但偶爾,一個問題也會從內心深處浮現:新冠,到底什麼時候能徹底消失?
實際上,新冠可能永遠不會消失。病毒存在着、演化着、與人類共存着,塑造着一代人的記憶,甚至也塑造着人類社會的模樣。
不消失的疫情,波動的疫情
今年國慶中秋假期正式到來之前,國家疾控局曾發佈過一條通知,名爲《關於做好2025年國慶中秋前後及秋冬季新冠病毒感染等重點傳染病防治工作的通知》。其中提到國慶中秋前後人員流動和聚集活動增多,疫情傳播風險和防控難度加大,要求各地各部門高度重視假期前後新冠等重點傳染病防治工作,並鼓勵公衆做好個人防護、關注疫情動態、做好健康監測、做好旅途防護。
《關於做好2025年國慶中秋前後及秋冬季新冠病毒感染等重點傳染病防治工作的通知》|截圖
這是重要節假日、旅行黃金期到來之前的慣例。類似的通知上一次出現是在2025年五一假期到來前,再上一次是2025年春節假期前,再之前則是2024年國慶假期前。和很多官方通知一樣,這些用語嚴謹但略顯套路化的消息淹沒在了紛繁複雜的信息流,以及人們對於假期到來的期盼中。
但這樣的警示並非杞人憂天。在疫苗加持,且病毒掃蕩過幾乎所有人後,集體的免疫屏障曾讓新冠的感染進入一個低谷期。大規模感染退潮後,隨着時間推移,人羣免疫力下降,病毒繼續演變,再加上季節輪替、定期到來的旅遊旺季,新冠的活動呈現出了這樣一種模式——似乎每隔幾個月,它就會掀起波瀾,依然存在的重症和死亡病例也提示着新冠從未離場。
據統計,在第一波全人羣大規模感染後,全國範圍內至少出現過5次較爲明顯的感染高峯。第一次是在2023年4月~6月,第二次是在2023年8月~9月,第三次是2024年2月~4月,第四次是2024年7月~8月,再就是上述提到的今年3月~5月這一波高峯,每次疫情持續時間爲2~3月。而在這幾次明顯高峯之外,還有地區範圍內存在的局部發病高峯。
圖中黃線爲全國哨點醫院新冠病毒陽性率變化趨勢,可見6個較爲明顯的波峯,其中第一個最高的波峯爲2022年底~2023年初的全人羣大規模感染|參考資料4
2023年5月5日,世界衛生組織(WHO)宣佈新冠疫情不再構成“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這是疫情轉變的一個節點事件。當時很多媒體在宣傳這個消息時,稱這意味着“新冠終於結束了”,人們歡呼,爲即將到來的、更爲自由的生活。
但有些細節被選擇性地忽視掉了。宣佈這個消息時,WHO新冠大流行突發事件委員會雖然建議,“現在是過渡到長期管理新冠疫情的時候了”,但他們也承認病毒潛在的變異仍然構成不確定性。而這種不確定性,在之後的兩年多里反而變得“確定”——病毒確實在持續演變出新毒株,引起人羣中一波又一波的感染高峯。
這種時不時就會再來的小高峯,與第一波全人羣感染時的強度自然沒得比。但波動的高峯,依然給人們的生活和醫療系統帶來負擔。當新冠又襲來的消息出現在公共視野中,人們的情緒是兩條線——一條是“管它怎麼變,隨便了”的擺爛式灑脫,另一條則是“到底有完沒完”的疲憊哀號。
兩條回聲,此起彼伏,但都指向了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新冠,能不能徹底退出人類世界?
新冠的活動,比一般呼吸道傳染病複雜
傳染病的傳播經常有周期性。細分的話,週期性也有不同的類型,比如有些週期跟季節交替息息相關。
呼吸道病毒的傳播,通常就有一定季節性,在冬季更容易發病。這種現象與環境、人體免疫、人們的行爲模式都有關係。
從環境上來說,溫度和溼度會影響病毒存活和傳播的能力,乾燥的冬季,咳嗽或打噴嚏產生的呼吸道飛沫水分蒸發更快、能形成更小的顆粒,因此更容易在空氣中停留並向遠處傳播。乾冷的空氣也會干擾上呼吸道清除病毒的能力,削弱免疫系統的第一道防線,讓人們對病毒更加易感。在較冷的月份,人們的行爲也會發生變化,比如更愛呆在封閉的室內,當通風減少、顆粒物濃度更高,疾病傳播風險也相應增加。
作爲呼吸道傳播的病毒,新冠的活動的確會隨着季節波動。近幾年的冬天,新冠病毒往往會和其他呼吸道傳播疾病一起,引起一波秋冬季疫情,這其中包括流感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等。
但與這兩者相比,新冠病毒的傳播顯然更爲複雜。流感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有着跟隨季節的、較爲穩定的波峯與波谷。新冠的活動規律、高峯何時會到來,則更加多變。
讓我們再看一遍前面出現過的這個圖。圖中藍線爲全國哨點醫院流感病毒陽性率變化趨勢,連續3年流感的高峯期都在每年年末到次年年初,波峯出現的時間較爲穩定|參考資料4
有研究曾試圖揭示新冠的週期規律。2023年發佈的一項研究者中,研究者收集了同樣處於北半球的美國3年來的疫情數據(2020年3月至2023年3月),發現新冠的活動有年度高峯期——週期爲366天,這個數字表明,新冠大約每年有一次主要暴發,通常是初冬到仲冬時期;與此同時,新冠還存在一年三次的高峯——週期146.4天,這表明在年度高峯外,大約每146.4天,有相對較小但重要的疫情暴發,一年大概3次,常在冬末、春末和初秋達到高峯;甚至在這些之外,研究還報告了一些額外的、較小的峯值,表明可能存在更短的暴發週期。
這篇研究基於歷史疫情數據,給新冠的波動規律描摹了一個輪廓。然而,這種“節律”只是統計平均,現實中疫情波動更爲複雜,當流行的毒株發生變化,當人羣免疫和社會干預措施有所改變,具體到某一波疫情時,仍然是“可預期但難精確”。
新冠的活動爲何如此複雜?又是什麼讓它能一直在人羣中留存並時不時掀起波瀾?
當新冠撞上極端氣候多發期
傳染病的流行,本質上是病原體通過一定傳播途徑作用於易感人羣,並在人羣中廣泛傳播。這一看似簡單明瞭的過程卻包含多個環節,且各環節之間存在相互作用。而一種病毒想要更長久地存活並傳播下去,既需要外界環境的助力,也離不開病毒本身的“自我優化”。
有研究者構建了傳染病形成與發展的“生物–自然–社會生態架構”。在這個架構中,傳染病的流行受到三個主要生態的影響,分別是生物生態、自然生態、社會生態。而每一種生態中,又包含多種具體要素(見下圖)。
新冠的週期活動如此複雜,一定程度上在於,它在這三個生態緯度上,都有着很大的不確定性。
傳染病流行的生物–自然–社會生態架構|參考資料11
其中自然生態就屬於上述提到的“外界助力”。除了較爲規律的季節更替,屬於自然生態的氣候變化也在影響着新冠的傳播。作爲一種新發傳染病,新冠出現的這幾年,正好迎面撞上極端氣候多發期。新冠暴發時,正值全球有記錄以來最熱的年份之一(2020年),這之後的幾年,全球高溫乾旱、野火、颱風、洪水等極端氣候事件更是頻發。
雖然我們仍不完全清楚各種氣候因素如何左右病毒的傳播,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互作用,但能確定的是:與新冠同時發生的氣候極端事件會影響疾病暴露,增加人羣對疾病的易感性,也削弱了衛生系統的急響應能力和應對多重壓力的韌性。
氣象災難對新冠疫情的暴發與擴散,主要通過兩個方面產生影響。
一方面,當環境變化迅速,極端氣候事件頻發,病毒會經歷溫度、溼度、風速多變甚至完全不同的新環境,也被推着發生更快、更靈活的變異。疫情初期,新冠病毒在氣溫0~10°C、溼度70%~95%的地區傳播最爲活躍,後來病毒逐漸適應更廣泛的氣候條件,比如在-15~26°C間仍維持着活力。極端變化的氣候,一定程度上助長了新冠的變異。
另一方面,極端氣候加劇的空氣污染也爲病毒傳播提供了“溫牀”。空氣污染物的增加,比如PM、NO₂和臭氧等,不僅削弱人體免疫系統、讓人們更容易咳嗽,還能延長病毒在空氣中的懸浮時間——此時病毒就像煙霧一樣能飄更久更遠,更容易被人吸進去。來自中國、意大利、美國等地的研究均顯示,空氣污染水平與新冠感染率之間呈現正相關,在PM和NO₂等空氣污染物濃度較高的地區,確診病例的增長速度更快,疫情曲線更爲陡峭。全球估算顯示,空氣污染使新冠死亡風險上升約15%,在東亞地區甚至高達27%。
空氣污染物的增加,不僅削弱人體免疫系統、讓人們更容易咳嗽,還能延長病毒在空氣中的懸浮時間丨圖蟲創意
氣候系統高度複雜且混沌,大氣、海洋、陸地等各個圈層之間存在多重相互作用。氣候預測往往只能給出較長時間尺度(如月、季、年)的平均畫像,卻不一定能精準鎖定未來幾天到十幾天內是否會出現極端天氣——而這段時間窗口,已經足夠一些傳染病走完潛伏期,甚至引起一場不小規模的暴發。
來自中山大學和中國科學院大學的研究者在一篇研究中甚至提出,新冠疫情不僅是公共衛生危機,它本身可能就是氣候危機的表現形式之一。全球變暖導致的極端氣候事件可能增加病毒在人類與動物之間傳播的頻率與強度,高溫與污染環境也催化着病毒表現出更強的適應能力,新冠的出現是偶然但也是必然,未來可能出現更多類似的微生物引發的疫情。
新冠的“優化自我”
生物生態是第二種影響新冠活動的生態,這其中最重要的是環境庫的存在,以及病毒本身的演變。
人類歷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被消滅的傳染病,是天花。天花是一種嚴重且可能致命的病毒感染,疫苗的出現讓它在世界範圍內被消滅。第二個有望被徹底消滅的傳染病,是脊髓灰質炎(俗稱“小兒麻痹症”),1988年以來,野生脊灰病毒病例減少了99%以上。
然而天花之所以能被消滅,除了疫苗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人類是天花病毒唯一的宿主。這種特性意味着,天花只能通過人直接或間接傳給人,當人羣中不再有人攜帶天花病毒,那它的傳播就被掐斷了源頭。脊髓灰質炎病毒同樣具有以上特性。“人傳人”疾病的特性,讓兩者有了被消滅的前提。與此同時,天花病毒和脊髓灰質炎病毒感染後,均能產生持久的免疫力。
但新冠並不具備這些“能被掐斷”的特點。無論是自然感染還是新冠疫苗,都不足以提供長久甚至終生的保護力,自然感染或疫苗誘導的中和抗體半衰期僅3~6 個月。更重要的是,新冠存在着所謂的“環境庫”——除了人,很多動物也可能攜帶或感染新冠病毒。目前已確認新冠可自然感染數十種哺乳動物(蝙蝠、鹿、水貂、白尾鹿、貓等),並且在廣闊的自然界中還存在着人類尚未監測到的野生動物“黑箱”,病毒完全可能在其中靜默演化後“再出山”,重新進入人類羣體。
當新冠的宿主不只是人,也意味着,消除它基本是不可能的。即使人羣中通過某種方式暫時消除了新冠感染,環境庫的存在,也讓病毒可以在人與動物之間來回橫跳,形成“動物—人”雙向溢出。
廣闊的自然界中還存在着人類尚未監測到的野生動物“黑箱”,病毒可能在其中靜默演化後“再出山”丨圖蟲創意
同時,新冠病毒一直在通過演變“優化自我”,以便能在人羣中長存。
新冠病毒剛侵襲人類世界時,學術界曾以爲它會像2003年的SARS疫情那樣,很快被撲滅。但事與願違。接下來幾年,新冠病毒不斷演化和變異,先後出現Alpha、Beta、Gamma、Delta及Omicron等多種變異株。而Omicron更是持續變異,不斷出現新的亞型。直到今天,世界範圍內流行的毒株,依然可以視爲Omicron的後代。
新冠的演變有多快呢?以2025年上半年爲例,全球主流毒株在短時間內多次更替:1月以XEC爲主,2月起LP.8.1佔比上升並在3月中旬成爲最常見的變異株,4月中旬以來NB.1.8.1檢測量不斷增加,逐漸佔據優勢。可以說,這段時間裏,新冠平均2~3個月完成一次優勢替換。
2025年1月至5月SARS-CoV-2關注變體和監測變體的比例|參考資料17
研究發現,疫情早期,新冠病毒的突變主要提升了“固有傳播能力”——它是指病毒從上一個宿主體內排出、在環境中存活,並順利入駐下一個宿主的能力,是致病微生物本身固有的特徵。比如通過增強與人受體結合的能力,病毒不僅更易在宿主體內建立感染,還增加了宿主黏膜分泌物中的病毒載量,從而延長了排毒窗口。
流行病學中有一個指標叫做“基本再生數”(R0),它可以看作是固有傳播能力的衡量標準。R0是指沒有干預的情況下,在一個全部是易感人羣的環境中,平均一個患者可以傳染的人數。R0越大,病毒的傳染力越強。新冠病毒原始株、Delta、Omicron變異株的R0分別爲2.2、3.2、9.5,傳播能力不斷增強。
而當大部分人已經打過疫苗或感染過,病毒的變異方向發生了一些轉變,在增加固有傳播能力的基礎上開始提升“免疫逃逸能力”,這一特徵在Omicron譜系中尤爲顯著。
大型人羣血清學研究顯示,在Omicron變異株流行之前,全球已有43.9%的人羣感染過新冠病毒,但隨着2022年初Omicron變異株佔據主導地位,全球出現新一輪的確診病例高峯。朝着免疫逃逸這個方向的突變,可以讓病毒更容易躲避掉機體的免疫識別和攻擊,推動新冠的重複感染和突破性感染(完全接種疫苗後發生的感染)。
朝着免疫逃逸這個方向的突變,可以讓病毒更容易躲避掉機體的免疫識別和攻擊丨圖蟲創意
無論是哪種方向的變異,究其目的,新冠一直在“想方設法”留在人間。其實通過變異讓自己傳得更廣、流傳更久的病毒,新冠不是個例,但它有時候格外“聰明”。新冠病毒會在一些免疫抑制個體中長期存在,比如癌症、器官移植、艾滋病患者,甚至一呆就是幾百天,在那裏進行“突變試驗”。比如剛發表在《柳葉刀·微生物》上的一篇研究,就描述了一個案例——一名免疫功能受損患者持續感染新冠病毒超過750天。
而越來越多的研究顯示,在免疫功能低下人羣中的持續感染,可能是新冠重要變異株(比如Omicron)的來源。
病毒傳播過程中可能會遭遇“傳播瓶頸”,它是指上個宿主體內有不同版本的病毒,可真正能通過飛沫進入下個宿主體內的只有極小一部分,很多突變會在傳播過程中作廢,當病毒遺傳多樣性減少,可選擇的突變路徑變窄,演化速度便可能受限。而長期慢性感染,使病毒得以探索更高效感染細胞的方式,突變可以慢慢攢、層層疊、組合出“更優解”,不用急着傳出去。而檢測也表明,從世界各地免疫受損者體內分離到的新冠病毒,攜帶的突變組合與後來橫掃全球的變異株高度重合。
如果把病毒比作一個闖關遊戲玩家,它遇到的每一關可能都是生死題——要不要適應新氣候?要不要逃避免疫?要不要換宿主?想留在人間是所有傳染病的“夢想”,但病毒的變異有時候充滿隨機性,如果選錯就可能銷聲匿跡。而新冠,在每一個可能改變傳播命運的節點,都走向了有利於自己的路。
人們不會停下腳步
病毒不偏不倚地衝擊着人們,一波接一波,不少人甚至經歷過二陽、三陽。
大多數新冠感染者可以完全康復,但有些人會發展爲有中至長期影響的“長新冠”(long COVID),影響一個或多個身體系統。有多少比例的感染者會發展爲長新冠,研究中的估值存在很大差異,大流行早期,全球估計表明,每100名新冠患者中約有6人會發展爲長新冠。而最近的研究表明,發展爲長新冠的幾率有所降低,但數據仍然有侷限,且主要來自高收入國家。
需要指出的是,長新冠並不是一種疾病,目前也沒有實驗室檢測能確定一個人的某些症狀就是長新冠引起的。在各種研究中,多是通過既往健康史、新冠感染史、健康檢查(排除其他致病原因)、症狀出現和持續時間等,來判斷是否將症狀表現歸因於長新冠。
其中,疲勞、呼吸困難、肌肉或關節疼痛以及睡眠障礙是長新冠最常見的症狀。目前發現,有些人羣發展爲長新冠的風險更高,包括女性、老年人、吸菸者、超重或肥胖者或有慢性健康問題的人;反覆感染或需要住院治療的嚴重感染者,風險也會增加。
時至今日,關於新冠可能在人們身體上留下的印記,相關研究一直在繼續。比如就在今年7月,發表在《自然·通訊》上的一項研究基於15334名參與者的多模態MRI數據,發現與對照組相比,疫情會加速大腦衰老,平均增加了5.5個月,來自低收入、低教育、低就業、健康狀況差地區的人羣,受影響更嚴重。更值得一提的是,在這項研究中,無論是否感染過新冠,這種大腦加速衰老的現象都存在,但感染過的人更可能出現認知能力的下降。這表明,造成這種大腦衰老加速的更可能是疫情事件本身——經歷過疫情時代的人,身體上就留着那份印記。
經歷過疫情時代的人,身體上就留着那份印記丨圖蟲創意
新冠最嚴重的那波疫情已經成爲過去,但留給人們的除了身體上的印記,或許還有心理上的印記。無論是疫情初期的約束,還是後續的重複感染浪潮,都沒有讓人們停滯,反而造就了疫情後獨特的社會生態。
疫情初期,人們經歷了幾年並不自由的生活。2023年初新冠正式從“按甲類傳染病管控”迴歸到“按乙類傳染病管控”,這也意味着疫情管理真正步入常態化,據文化和旅遊部數據,當年國內旅遊總人次達到48.91億,比上年同比增長93.3%,“五一”小長假期間國內出遊人次達到2.74億,甚至恢復至疫前同期的119.09%。近乎腰斬的旅遊經濟規模開始逐漸恢復,當時各種媒體將這種現象稱爲“疫情後的報復性出遊、報復性消費”。
之後的幾年,旅遊、演唱會、音樂節、展覽、體育賽事等,依舊火熱。節假日期間,車票、機票、酒店預訂量總是飆升,熱門景區門口總是排起長隊,朋友圈、微博、小紅書被旅行照片刷屏,人們在用各種方式感受世界。人羣的流動,週期性的流動,甚至是更加快速、頻繁的流動,也爲病毒的循環提供了另一重方便。
熱鬧背後,其實隱藏着複雜的社會心理。一方面,憋久了的人們渴望正常秩序,也希望補償“失去的時間”。另一方面,它也暴露出某種焦慮——對未來的迷茫、對健康的擔憂、對經濟壓力的無奈,讓人們更傾向於“及時行樂”。有學者指出,這種“報復性”行爲並非真正的“報復”,而是一種心理修復機制,是個體與集體在創傷後試圖重建秩序的方式。而這種重建需要的時間或許是漫長的。
新冠可能不會徹底消失,未來我們還會反覆遭遇感染潮,但好在,它也不再是當初那個陌生的黑箱。從恐慌到逐漸瞭解,從圍堵到習以爲常,或許難有終點,但有一件事至少是確定的:我們與它的關係正在重塑,而真正的“恢復正常”,或許不是回到疫情前的樣子,而是明白社會不僅由數據構成,更由每一個真實的人、每一段被壓抑又釋放的情感、每一次試圖找回生活掌控權的努力所構成。
參考資料
[1]https://www.chinacdc.cn/jksj/xgbdyq/202504/t20250417_306020.html
[2]https://www.chinacdc.cn/jksj/xgbdyq/202505/t20250513_306737.html
[3]https://www.chinacdc.cn/jksj/xgbdyq/202506/t20250605_307356.html
[4]https://www.chinacdc.cn/jksj/xgbdyq/202509/t20250905_310229.html
[5]https://www.gov.cn/lianbo/bumen/202509/content_7042566.htm
[6]https://www.ndcpa.gov.cn/jbkzzx/c100014/common/content/content_1915682880951324672.html
[7]https://www.ndcpa.gov.cn/jbkzzx/c100013/common/content/content_1915683584550014976.html
[8]https://www.who.int/emergencies/disease-outbreak-news/item/2025-DON572
[9]https://www.cdc.gov/ncird/whats-new/covid-19-can-surge-throughout-the-year.html
[10]Shamsa EH, Shamsa A and Zhang K (2023) Seasonality of COVID-19 incidence in the United States. Front. Public Health 11:1298593. doi: 10.3389/fpubh.2023.1298593
[11]王瑋瑋,陳宇晟,朱建平,等. 傳染病流行的生態架構與傳播流行機制 [J]. 疾病監測, 2023, 38 (09): 1128-1133.
[12]Ford JD, Zavaleta-Cortijo C, Ainembabazi T, et al. Interactions between climate and COVID-19. Lancet Planet Health. 2022 Oct;6(10):e825-e833. doi: 10.1016/S2542-5196(22)00174-7. PMID: 36208645; PMCID: PMC9534524.
[13]https://www.mdpi.com/2071-1050/13/6/3029
[14]https://www.mayoclinic.org/zh-hans/diseases-conditions/smallpox/symptoms-causes/syc-20353027
[15]https://www.who.int/zh/news-room/fact-sheets/detail/poliomyelitis
[16]https://html.rhhz.net/zhlxbx/20221101.htm
[17]https://www.who.int/emergencies/disease-outbreak-news/item/2025-DON572
[18]Markov PV, Ghafari M, Beer M, Lythgoe K, Simmonds P, Stilianakis NI, Katzourakis A. The evolution of SARS-CoV-2. Nat Rev Microbiol. 2023 Jun;21(6):361-379. doi: 10.1038/s41579-023-00878-2. Epub 2023 Apr 5. PMID: 37020110.
[19]https://www.who.int/news-room/fact-sheets/detail/post-covid-19-condition-(long-covid)
[20]Mohammadi-Nejad AR, Craig M, Cox EF, et al. Accelerated brain ageing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Nat Commun. 2025 Jul 22;16(1):6411. doi: 10.1038/s41467-025-61033-4. PMID: 40695794; PMCID: PMC12284169.
[21]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mic/article/PIIS2666-5247(25)00050-3/fulltext
[22]https://www.zgstly.net/CN/10.12342/zgstly.20220011
[23]https://www.gov.cn/lianbo/2023-05/03/content_5754040.htm
作者:黎小球
編輯:odette
封面圖來源:Pixabay
本文來自果殼,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如有需要請聯繫[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