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會說“WTF”？聽懂動物說話能拿百萬大獎！

AI能夠理解動物的語言、並讓人類和動物成功對話嗎？很遺憾，暫時還不能。不過，有人拿出一大筆錢設立了獎項，用於鼓勵這類研究，終極大獎高達50萬美元。

這個獎項名爲Collor Dolittle，爲時5年，由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Tel Aviv University）與 Jeremy Coller基金會聯合設立，去年才成立。“Dolittle”一詞來自杜立德醫生（Dr. Dolittle），這是童話故事裏的人物，會和動物說話。

杜立德醫生｜The Story of Doctor Dolittle

Collor Dolittle獎項的最終大獎是50萬美元獎金或者1000萬美元的股權投資，授予成功實現人類和動物真正雙向對話的團隊。而在此之前，他們每年會頒發10萬美元，獎勵在解碼動物交流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的研究團隊。

今年是第一次頒獎，獲獎團隊花了40年的時間研究海豚的聲音；此外還有三個團隊進入了決賽圈，分別研究的是烏賊、夜鶯和絨猴。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上跑的，一應俱全。人類破解它們的悄悄話了嗎？這裏面都說的什麼八卦？

拿走10萬獎金的團隊從1984年就開始研究佛羅里達寬吻海豚的聲音。他們最初用吸盤式麥克風貼在海豚上錄音，收集了大量海豚發出的真實聲音；後來還用上了無人機觀測，可以在空中追蹤海豚的行爲，記錄海豚聽到聲音後的具體動作。經過幾十年的積累，他們建立了一個龐大的海豚聲音數據庫。

獲獎團隊由伍茲霍爾海洋研究所(Woods Hole Oceanographic Institution)的萊拉·塞伊格(Laela Sayigh)領導，與薩拉索塔海豚研究項目(Sarasota Dolphin Research Program)合作。圖爲團隊在使用無人機｜Call of the Dolphins documentary

海豚的聲音可以分爲兩大類。一類叫"識別哨音"（signature whistle），就像人類的名字一樣。每隻海豚都有自己獨特的識別哨音，用來識別彼此。海豚大約一半的哨音都是這種類型。另一類是“非識別哨音”，不專屬於個體，可以供羣體交流使用，但科學家對這類聲音瞭解很少。

海豚的識別哨音

研究團隊發現了至少20種不同類型的非識別哨音，其中有兩種哨音被廣泛使用：一種聲音被認爲可能是警報信號，因爲研究者發現，海豚聽到了這種聲音會立即遊開；另一種聲音則會引起海豚的不同反應，可能是海豚遇到意外情況時發出的聲音。

在研究過程中，研究者還意外聽到了一種有趣的哨音。有一次，研究者只是在測試設備，當時周圍一堆海豚扎堆，研究者不小心播放了其中一隻的識別哨音，結果海豚們發出了一種以前從未記錄過的哨音——後來，在其他讓海豚感到困惑的場景裏，研究者也記錄到了這種聲音。他們把這種聲音叫做“WTF哨音”，聽起來就像海豚在問啥情況啊（文明版本）。

人類非要覺得海豚在說髒話｜Georgette Douwma/Nature Picture Library

評委把大獎頒給了海豚研究團隊，主要是看中了他們擁有珍貴的長期數據。一位評委表示，阻止人類破解動物交流密碼的主要原因就是缺乏數據，像ChatGPT這樣的大語言模型需要億萬個單詞進行訓練，而我們卻缺乏足夠的動物語言數據。海豚研究團隊四十年來積累了大量的聲音數據，可以利用AI進行分析，有助於發現更多海豚語言的祕密。

除了獲勝者，奇特的烏賊項目也吸引了不少關注，這個項目由法國巴黎高等師範學院（École Normale Supérieure）的索菲·科恩-博德內斯（Sophie Cohen-Bodénès）和彼得·內裏（Peter Neri）主導。研究團隊研究的是兩種烏賊，分別是普通烏賊（Sepia officinalis）和矮烏賊（S. bandensis）。它們沒有耳朵，不會發聲，主要是靠打手語交流。

研究團隊首先訓練AI識別烏賊皮膚上的顏色圖案，包括斑點、條紋和僞裝色彩。有了這個基礎，他們開始解碼烏賊的手勢。通過AI分析，科學家們識別出了四種不同的手臂揮舞手勢：向上、向側面、翻滾和皇冠狀（Crown）。

往右滑動查看烏賊的向上、向側面、翻滾和皇冠狀手勢｜Sophie Cohen-Bodénès, Peter Neri

研究人員發現，當烏賊看到同伴揮舞手臂的視頻時，它們也會揮手回應。烏賊雖然沒有外耳，但可以感知水中的振動，和人類的聽覺系統很類似，所以當研究人員播放手勢產生的聲音時，烏賊感受到振動，也會用相同的手勢回應。

在研究過程中還發生了一件趣事。當科恩-博德內斯做實驗的時候，有一隻烏賊逃到了大水箱裏，她還以爲這隻烏賊跑了；但當她開始播放揮手視頻的時候，這隻烏賊竟然遊了回來，爬到岩石上，盯着她看，然後做了揮手的動作。不過，目前研究人員還不知道烏賊揮手是什麼意思。烏賊：浪費我感情！

另外一位研究人員內裏覺得，烏賊是我們能接觸到最接近外星人的生物了。雖然和人類看起來天差地別，但烏賊的行爲極其複雜｜Alex Mustard/2020VISION/Nature Picture Library

現在，研究團隊正在構建一個柔軟的機械臂，能夠做出和烏賊相同的手勢。他們想讓機械臂用烏賊的語言和它們對話，看看烏賊是否會實時回應，能不能做到有來有回。

另外兩個入圍的研究項目分別關注夜鶯和絨猴的交流方式。

夜鶯（Luscinia megarhynchos）以複雜多變的鳴唱聞名。它們的歌聲由獨特的音節構成，曲目多樣，小小一隻鳥的曲目庫裏就包含了多達200多首不同的歌曲。研究團隊設計了一個AI系統，可以根據聲音結構對這些音節進行分組，並發現以前僅靠人工分辨不出的模式。目前，夜鶯已經能回應研究者的人工哨音。

放聲高啼的夜鶯｜ebird.org

最後一個入圍項目研究的是絨猴。絨猴（Callithrix jacchus）只有老鼠大小，聲音倒是響亮。它們用尖銳的尖叫聲來進行交流，刺耳得像近距離聽火警警報一樣。研究團隊發現，絨猴也有和海豚“識別哨音”類似的交流模式，會用獨特的尖叫聲來指代特定個體。

絨猴｜Raimond Spekking /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絨猴研究團隊計劃爲絨猴建立語言模型，根據之前的叫聲來預測下一個叫聲——就像打字的時候，輸入法會聯想你下一步想打什麼字一樣。如果其中存在一致的結構，可能意味着絨猴的叫聲中有類似語法的東西存在（這和我們之前寫過的Google解碼海豚交流的DolphinGemma項目異曲同工）。

杜立德醫生能聽懂動物說話原本只存在童話裏，如今藉助科技的力量，和動物交流可能不再是幻想。我們總想聽懂動物在說什麼，不只是爲了好奇，也是爲了可以更瞭解動物，懂得它們的情感和智慧，重新審視和定義人和動物、和自然的關係。

然而，解碼動物交流並不只有美好的一面。當人類試圖與動物交流，例如播放AI合成的“動物語言”，這個過程會不會對動物造成干擾、困惑甚至壓力？如果我們真的破譯了動物語言、掌握了與動物交流的密鑰，會不會有人利用這種能力來支配動物，例如指揮和操控動物、讓它們爲人類服務，甚至干預動物的決策？

用AI進行跨物種交流，不應當是爲了支配，而是爲了理解和尊重。在科技飛速發展的當下，及時更新的倫理規範與完善的倫理審查顯得更加重要。我們期待AI實現人與動物雙向交流的那天，但只有用倫理約束野心、始終考慮動物福祉，人與動物的交流纔不會從童話變成動物的恐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