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爲 AG600 “鯤龍”的試飛員是一種什麼體驗?
近日,中航通飛華南飛機工業有限公司試飛中心試飛員安瑞在 2025 科普中國說·廣東專場帶來演講《走進 AG600 試飛機組——馭風踏浪,極限驗證》。
以下是安瑞的演講節選:
我常常被問到,試飛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試飛員面對的不只是飛機,而是一個龐大複雜的生命體。紙上參數再完美,也必須經過一次次試飛的檢驗,才能真正證明它是否能守護生命、經受考驗。
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的,是我們試飛員眼中的 AG600“鯤龍”。AG600 的使命是森林滅火和海上救援,而我們試飛的任務,就是要在最極端的環境下,驗證它是否真的能做到“上天入海、救人於危”。
AG600 的試飛
是“世界級難題”
AG600 的試飛有多難?簡單說,它不是在跑道上起飛的飛機,也不是隻在水面漂浮的船,而是同時具備這兩種特性的“飛船”。它既要像飛機一樣能在空中高速飛行,又要能像船一樣承受水的衝擊和浪的起伏。
水上的起飛尤其複雜。飛機在水面起飛時,阻力會先急劇增加、再逐漸減小,直到機身完全脫離水面。每一次水面起降,都是一次空氣動力學和水動力學的雙重考驗。陸地起飛時跑道是穩定的,而水面卻永遠在變化——風、浪、流速,每一次都不同,所以每一次試飛都是一次新的挑戰。
圖片來源於安瑞PPT
每一次試飛也不是一個人的冒險,而是一個龐大團隊的協作。試飛員在前線飛行,後方有設計師、工程師、測試團隊、地面支持,一起構成一個嚴謹的系統。
“這架飛機有點不好飛,速度感覺偏大一點。”這種話相當於無效交流。試飛員需要跟設計師、試飛工程師用工程語言表達你在試飛過程中發現的問題。
我可以告訴他,這架飛機的速度可能比預想大了 3 到 5 節,或者多少公里,能否把這個速度或者重量做一些修正。駕駛本身就是一種感受,但傳遞這種感受,就需要用到很多客觀的數據去支撐。
AG600 從地面飛到 7620 米的最大運行高度,並不是一次性就飛上去的。我第一次可能飛到 1000 米,下來之後工程師會處理數據,檢查飛機是否能夠承受住這個高度的內外氣壓和溫度,有沒有一些性能損失,然後再做下一次試飛。
越接近 7620 米的時候,中間的梯度越小。剛開始可能是一次增加 1000 米,再到後面就可能就是一次增加 100 米甚至 50 米。
作爲我國第一架大型兩棲飛機,AG600 幾乎沒有可以直接借鑑的經驗。我們要探索的不只是起飛和降落的極限,還要確定它能飛多高、多快、能承受多大的浪,能在怎樣的氣象條件下完成任務。
這些問題,沒有現成答案,只能靠一次次試飛去尋找。試飛員就是在未知領域爲飛機“繪製地圖”,循序漸進,由淺入深。
滅火和救援,從試飛到實戰
AG600 最重要的兩大任務,是滅火和救援。森林滅火時,它能在 20 秒內取滿 12 噸水,精準投放到火點上方。海上救援時,它能直接降落在浪高兩米的海面上,執行搜救、投放物資,接回遇險者。
圖片來源於安瑞PPT
臨海救援對 AG600 的要求是什麼?低空飛行,必須在不穩定的環境中保持一個穩定的飛行姿態。AG600 在設計之初就已經考慮到氣動外形和系統的匹配,而試飛員就是驗證和探索設計語言是否達到了期許。
在廣闊海域上進行低空低速長航時的搜索飛行,對導航精度和基礎耐力都是非常大的考驗。這時候必須依靠儀表和團隊配合來保持穩定。發現目標後,我們要低速盤旋、調整角度,精準拋投救生設備或直接降落。每個動作看似簡單,其實都經過無數次訓練與驗證。
四川森林大火,我們接到命令後 4 小時內完成準備,8 小時後飛機就到達現場。當時我們心情也是很焦灼的,也想盡快能夠投入到滅火任務中,但你不能把自身放在一個不安全的環境下去救援別人,這樣可能會帶來更大的損失。所以需要科學的決策,考慮進入的路線、高度和投水的時機。
投水的過程中,AG600 艙內的四名成員,主駕駛、副駕駛、機械師和任務員,各司其職。主駕駛負責飛機姿態控制和投水指令,副駕駛通過油門來控制速度,機械師監控發動機以及整個系統的狀態,而任務員要從後艙觀察、記錄、監督整個流程,以第三方視角來判斷任務執行是否會給飛機和團隊帶來傷害。
我自己是飛行專業出身,近 5 年我都在完成 AG600 的測試任務,從陸上到海上,中間也參與了一些滅火的實戰。我也做過副駕駛,每次 AG600 的飛行具體擔任什麼崗位,一是看任務,二是看搭配。
成爲 AG600 的試飛員,對我而言是完成一種使命,是將創新理念轉化爲守護生命,守護青山綠水的實戰。而我眼中 AG600 的故事,就是如何將圖紙變爲現實的過程,是用智慧和勇氣跨越工程技術的難關。
策劃製作
演講人丨安瑞 中航通飛華南飛機工業有限公司試飛中心試飛員
責編丨艾靜、楊雅萍
審校丨徐來、張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