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搬上舞臺，要警惕“形式大於內容”

當古老的西秦戲在現代劇中唱響鄉村振興的故事，當六百年的鰲魚舞藉助科技在全運會開幕式騰空而起，非遺正越來越多地以舞臺藝術的形式走進公衆視野。

然而，在這些成功案例的背後，我們需要清醒地認識到：非遺在舞臺上的“活化”不等於生活中的“常青”。

首先，當前非遺在舞臺藝術中的運用，一定程度存在“選擇性活化”傾向——具有觀賞性和市場價值的非遺項目更容易獲得關注和資源，而大量缺乏表演性、以技藝和知識爲核心的非遺項目仍處於瀕危狀態。這種“選擇性活化”雖在短期內提升了部分非遺的可見度，卻也潛藏着文化內涵被稀釋、社會功能被弱化的風險。當非遺僅作爲大型活動的點綴元素，其原有的社會功能和文化內涵可能被削弱。非遺的本質不在於舞臺化的展示，而在於其與特定社區、特定生活方式的有機聯繫。我們需要警惕非遺在成爲“時尚”的同時，與其原生土壤逐漸剝離的隱憂。

其次，非遺在舞臺藝術的創新有時陷入“形式大於內容”的誤區。在當前的非遺保護實踐中，創新往往被簡單理解爲與流行元素的疊加。給傳統戲劇加入電子樂、讓非遺與動漫角色合作、通過短視頻平臺進行“網紅式”傳播，這些嘗試固然有助於擴大非遺的受衆面，但若處理不當，可能導致非遺的淺表化、娛樂化。非遺創新的核心應當是對文化內涵的創新轉化，而非簡單的形式包裝。以稀有劇種保護爲例，甬劇創排沉浸式劇目《雷雨》在民國古宅演出受到歡迎，湖劇與無伴奏合唱結合的作品《新朝奉喫菜》獲得較高播放量，這些成功案例的共同點在於既尊重劇種本質，又找到了與當代觀衆的情感連接點。

最後，非遺的可持續發展，既要通過舞臺擴大影響，又要回歸生活，從“被展示”走向“被需要”。在現代化進程中，非遺賴以生存的社會環境發生鉅變，單純依靠傳承人的“傳幫帶”，難以應對系統性挑戰。面對非遺保護的複雜性和長期性，需要構建政府、市場、社會多元共治的保護新格局。衆多實踐表明，只有當非遺保護從單一的項目保護轉向系統的生態建設。非遺保護的關鍵在於讓其重新融入現代生活，成爲“活的文化”而非“遺產標本”，才能真正實現可持續發展。

總之，非遺保護是一項艱鉅而漫長的文化工程，需要我們摒棄急功近利的思維，以更加耐心、細緻的態度推進。非遺保護的目標不應止於讓非遺項目“存活下來”，還應致力於讓其在現代社會中“生長起來”，既要舞臺“活化”，又要生活“常青”。唯有如此，非遺才能從舞臺的光彩照人走向生活的常態存在，在當代社會紮根生長，成爲滋養當代文化生態的源頭活水。（文/蘇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