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十年寒窗高考收官-國風-漫步新聞-陪你看看

文/東方之音

十年寒窗，今日終於告一段落。當考場中最後一頁試卷悄然合攏，我緩緩放下筆，好像放下了整個少年時代。監考老師嚴肅地收走了試卷，我悄然環顧四圍，周遭人皆默默無聲，然而窗外的蟬鳴卻突然響了起來，彷彿要填滿這驟然空出的寂靜，震耳欲聾。窗玻璃上映着幾張臉，熟悉又陌生，表情中竟也浮着一種相似的、未及消化的茫然。

步出考場，人羣喧譁如沸水，恰似洪流湧過橋面。我夾在人羣裏隨波逐流，彷彿自己是一粒微塵，茫然被席捲着向前。偶遇熟識同學，彼此相視一笑，卻彷彿有些言不由衷的羞澀，笑容也彷彿生澀而勉強。大家三三兩兩結伴而行，高談闊論着考題的難易，我默默傾聽，竟只覺言語滔滔不絕，卻聽不清隻言片語，但覺頭腦中一片空白，宛如被巨大聲響衝散了魂魄。

回家之後，我走進書房，書桌上堆積的試卷和習題冊，儼然已堆成一座小山。我伸手去翻，書頁早已被翻得捲起了毛邊，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字裏行間盡是反覆塗抹修改的痕跡，彷彿記錄着無數個埋頭苦熬的深夜與晨曦。書堆旁邊散落着幾塊磨損不堪的橡皮，像被磨得疲憊不堪的雪白小石子。我俯身拾起一塊，指尖竟不由自主地用力擦拭着，彷彿還要擦去什麼看不見的錯誤——但紙面上徒然留下淡痕，那裏卻早已空無一字。十年寒窗的時光，此刻竟如這橡皮屑般紛紛揚揚，散落於過往塵埃中。

是夜，我獨自坐在燈下。窗外月光似水，無聲浸入窗欞，照亮了書桌一角，也照亮了那些散落的紙筆，它們彷彿也沐浴在銀輝裏，輕輕呼吸。我忽然想起無數個夜晚，那書桌一角的小檯燈，總是最後熄滅的光點，燈下小小的身影被燈影拉得又長又細，彷彿也拖曳着無盡的時光。那時窗外無聲，只聽見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細響，猶如微雨落在心湖上，晝夜不息。

十年寒窗，書窗內外之景，如今終於翻至終章。我們曾長久地伏首於這方寸書桌之間，仰望着窗外流雲與飛鳥，猶如困在方寸之地的囚徒，渴望着不可觸及的遠方。寒窗之內，日子是一頁頁翻過的書，是筆尖下沙沙作響的跋涉；寒窗之外，歲月如流雲聚散，鳥兒來去，只有我們如同被釘在時光的刻度上，十年如一日地演算着題目。

然而此刻終於合卷。縱使明日又另有一番天地待我跋涉，但今夜——那書窗內外曾兩相遙望的少年，終於可以坦然安睡。十年裏曾多少次伏在案頭，如同深深埋首於時間的礦脈之中，鑿取着光芒。那些深埋的歲月並非徒勞，原來竟在黑暗中，已爲靈魂默默鍛鑄出了瑩然的晶體；縱使明日行路漫長，這寒窗下凝成的光點，將恆久映照前程，永不漫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