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焙義賣”補貼電子書預算，美圖書館身陷“無底洞”

讀者輕點屏幕借閱電子書，圖書館卻在爲天價賬單發愁。數據顯示，全美圖書館目前爲電子書支付的費用可高達紙質書的十倍，許可期限短、借閱次數受限更讓成本問題雪上加霜。康涅狄格州率先立法，想逼出版商降價談判，卻引來作家協會激烈反對——他們稱圖書館免費借閱會斷送作家賴以生存的版稅收入。一邊是讀者在長長的等待名單中苦等，一邊是作家擔憂生計受損，這場圍繞數字借閱權的激烈衝突，正從圖書館蔓延至美國各州立法機構。

獲取電子書成本居高不下

美國華盛頓州西北部霍特科姆縣圖書館系統的館員卡米·帕克介紹：“圖書館獲取電子書和數字有聲書（統稱電子書）的成本通常遠高於紙質書。”以科幻小說《華氏451》爲例，霍特科姆縣圖書館系統需支付51.99美元才能獲得一本電子書的許可。這本電子書每次僅限一位讀者借閱，且兩年後許可自動到期。

高昂的初始成本加上時間和借閱次數的限制，使得圖書館獲取電子書的成本可達紙質書的十倍。帕克坦言，一些圖書館甚至不得不靠“舉辦烘焙義賣來補貼電子書預算”。

除了價格，圖書館界還擔憂電子書許可模式妨礙了其保存歷史文化的使命。美國圖書館協會前公共政策主任艾倫·井上說，一兩年的許可期對研究型圖書館毫無意義，它們的視野是以世紀爲尺度的。

這一矛盾在圖書界引發了緊張對峙。圖書館方抱怨，出版商收取的電子書許可費過高，不僅嚴重擠壓預算，也阻礙了他們爲公衆提供平等閱讀資源的努力。而大型出版商和許多作者則認爲，圖書館開放電子書借閱會進一步衝擊本已艱難的商業模式。小型出版社對此則意見不一。

立法保護圖書館的權益

這場激烈的爭論已從圖書館書架蔓延至美國各個州的議會大廈。今年五月，康涅狄格州議會通過了一項旨在遏制圖書館電子書成本的法律，夏威夷和馬薩諸塞州的政策制定者也在研究電子書立法。

康州新法限制了圖書館可購買的電子書類型。例如，圖書館將無法購買那些禁止館際互借的電子書，也不能簽署同時限制借閱時間和次數的許可協議。

哈佛圖書館版權與信息政策主任凱爾·考特尼表示，康州法律基於各州既有的消費者保護法是明智策略，因爲“圖書館也是消費者”。

康涅狄格州圖書館聯盟執行理事艾倫·保羅表示，這些條款將使該州圖書館無法按現行條件購買許多電子書，從而迫使出版商回到談判桌前。屆時，圖書館就能像現在協商紙質書價格那樣，與出版商談判電子書價格——通常能爭取到低於定價的優惠。

保羅強調立法必要性，指出電子書定價是全美圖書館的共同難題。“爲了滿足讀者需求，圖書館每年不得不將越來越多的預算投入電子書這個‘無底洞’，然而熱門電子書的等待名單依然長達半年以上。”

作家們也有自己的訴求

出版商和作者則辯稱，圖書館電子書漫長的排隊等待時間，是當前唯一能促使人們購買電子書的“市場調節力量”。美國作家協會執行理事瑪麗·拉森伯格質疑道：“如果隨時隨地都能輕鬆借到完美無缺的免費電子書，人們還有什麼理由購買電子書？”她補充道，作家們需要能獲得的每一分版稅。

2023年美國作家協會調查顯示，作家從書籍中獲得的年收入中位數是1萬美元。“我們一貫支持增加圖書館經費，但不該讓作家貼錢來保障借閱。”拉森伯格說。

該協會反對康州新法及其他州的類似立法行動。其政策倡導總監烏邁爾·卡齊警告，若圖書館無法與書商達成協議，“出版商可能直接退出康涅狄格州圖書館市場”。

小型出版社則持不同看法。獨立出版商集團首席執行官喬·馬修斯表示，其旗下作家大多樂於見到作品進入圖書館的數字館藏。他認爲當前爭議是圖書行業長期哲學辯論的延續：“有人從圖書館借電子書，是否意味着出版商損失了一筆銷售？沒人能拿出確鑿數據證明這一點。”

正因如此，獨立出版商集團允許圖書館以普通消費者價格，直接從數十家出版商“購買”電子書，而非接受高價且限制多的“使用許可”協議。

令人失望的是，數字圖書非但未能如早期預期那樣提升信息可及性，反而使整個生態系統複雜化。如今，圖書館員們只寄望於能說服出版商像對待紙質書一樣對待電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