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丁 | AI能打通地緣研究“任督二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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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能打通地緣研究“任督二脈”

——訪華東師範大學地理科學學院副院長、地緣環境智能計算實驗室主任胡志丁

人工智能這一新興工具和方法的應用,爲區域國別學的發展提供了強大的驅動力。華東師範大學教授胡志丁長期從事人文地理學研究,主要聚焦世界地理與區域地理領域,特別關注國家地緣政治維度。日前,在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他結合自己的科研實踐,談了對人工智能賦能區域國別學的學術理解。

突破現代學術分科體系的侷限

胡志丁說,人工智能帶來的改變,首先是學科背景與研究範式轉型。在人文地理的具體研究實踐中,胡志丁曾對緬甸、日本等國進行過系統考察。傳統意義上的世界地理研究,要求學者全面掌握研究對象國的地形地貌、氣候水文等自然地理特徵,人口結構、產業佈局等人文社會經濟條件,以及更深層次的城市體系、工業基礎、交通網絡、對外經貿關係乃至政黨政治動態。這種綜合性研究天然具有跨學科屬性,需要融合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等多學科視角。

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出現前,這類研究完全依賴於學者的人工積累:通過研讀各國檔案文獻、學術專著、研究報告等紙質材料,逐步構建知識體系。這種研究模式導致學界形成了特定的學術分工。例如,華東師範大學的研究團隊成員多具有西歐北美留學背景,該校形成了歐美區域的研究優勢;浙江師範大學、南京大學則基於各自歷史積累、學科傳統,在非洲研究方面具有特色。這種“術業有專攻”的現象,本質上源於研究者難以在短期內消化多國別、多領域的海量信息。

胡志丁表示,當前學術研究面臨結構性矛盾。歷史學與地理學本爲姊妹學科,但在現代學術分科體系下,不僅兩個學科漸行漸遠,即便在人文地理學內部,也分化出城市地理、經濟地理、文化地理等細分領域。更爲嚴重的是研究要素的割裂。在傳統社會科學研究範式下,學者往往只關注特定要素,如國際關係學者研究權力博弈,經濟學者分析貿易數據,如此細分則難以形成對國家或區域的整體性認知。

他的研究課題“從世界地理到國別地理環境研究”,正試圖突破這些侷限。以中美關係爲例,傳統研究或聚焦貿易爭端、科技競爭、軍事等因素,但實際上的有用研究需要構建能整合自然地理基底、產業發展階段、政治制度特徵、歷史文化傳統等多維要素的分析框架,特別是,要在百年大變局背景下,理解全球地緣環境變遷對國家行爲的複合影響。

“人類智能+人工智能”的協同

在人工智能輔助研究方法層面,胡志丁表示,必須建立及時、準確、有效的知識庫,對本地部署的模型進行訓練。

他選擇緬甸作爲首個案例,源於團隊對該國十餘年的研究積累。通過與歷史學者的合作,系統整合了以下幾類材料:緬甸通史、重要歷史檔案等基礎文獻,近二十年相關論文、研究報告等學術成果,新聞媒體報道、政府公報等動態信息,經濟統計、社會調查等原始專項數據資料。這些資料過去需要人工閱讀整理,費時費力。如今,都可進行智能處理,比如,開發文檔解析工具,將掃描版文獻暫時去掉圖表和圖片,大幅“瘦身”,轉化爲可檢索的輕量化文本;再如,建立自動爬蟲系統,實時抓取指定媒體的緬甸相關報道,設計知識關聯算法,實現多源信息的交叉驗證。

基於上述準確及時的資料庫,團隊就可以開展應用研究,開發分析模型。比如地緣風險評估模型,量化分析政治穩定性、外交關係等指標;關係網絡模型,可視化監測國家間互動關係;趨勢預測模型,可以基於歷史數據的動態推演。相較於傳統研究方式,新方法顯現出顯著優勢。重要政策變動或突發事件發生後,知識庫能在24小時內完成基礎分析。原本需要團隊分工跟蹤的領域,現在可通過智能監測實現。

在技術應用過程中,胡志丁也發現了一些突出問題。比如,信息繭房提醒我們,算法可能強化已有認知偏見;網絡可獲取信息與實際社會狀況存在偏差,由此會產生數據代表性問題;如何界定自動生成的“知識”的學術責任,引發學術倫理邊界的討論。胡志丁強調,這些挑戰提示我們:智能技術是研究工具而非替代者,學者的專業判斷仍是核心。他們的研究實踐表明,理想的研究模式應該是“人類智能+人工智能”的協同體系——機器負責信息處理的基礎工作,研究者專注於價值判斷和理論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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