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專訪·文化藝術獎終身成就獎|宗福先:於無聲處記錄時代迴響
作家、編劇宗福先在上海作家書店。(文匯報 葉辰亮 攝)
“完全沒想到能獲獎,有點誠惶誠恐!回顧我的創作生涯,《於無聲處》給予我最寶貴、最根本的教育:一個作家應當永遠表達人民的願望、人民的力量。”冬日暖陽灑在鉅鹿路,走進上海作協作家書店,作家、編劇宗福先的代表作《於無聲處》整齊碼在書架上。
榮獲第八屆上海文化藝術獎終身成就獎,他難掩激動:“我想我做到了47年前對自己的要求,實踐了自己的諾言:在創作中始終努力表達人民的願望。”
1978年,上海工人文化宮業餘小戲創作班學員、31歲的青年工人宗福先創作,蘇樂慈導演、市工人文化宮業餘話劇隊演出的話劇《於無聲處》,成爲“戲劇舞臺上的一聲驚雷”。“前無古人”的一部戲“前所未有”全文刊載在《文匯報》上,掀起全社會討論熱潮。
話劇《於無聲處》手稿。(文匯報 許暘 攝)
雖慢性病纏身,年近八旬的宗福先話語間透着達觀。“我的命運是和人民、和時代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我和工人文化宮話劇隊夥伴們一起,見證了1978年祖國命運重大轉折的歷史性時刻,我爲此非常自豪。這輩子,值了!”
他的長篇非虛構新作《我的十年工人生涯》首發《江南》,有望明年推出單行本;目前正在寫自己與病魔纏鬥一生的經歷的作品,“希望能給病友們一點點希望與信心。”
爲人民發聲,戲劇界第一聲“驚雷”
專訪間隙,宗福先從帆布袋裏取出珍藏的泛黃報紙、一摞摞佈滿娟秀字跡的手稿、多個版本的《於無聲處》單行本……攤滿書桌,如數家珍。
多個版本《於無聲處》單行本。
宗福先珍藏的1978年《文匯報》。
可以說,《於無聲處》的傳播軌跡與上海這份報紙交織成時代迴響——
1978年10月12日,《文匯報》半個版面刊載通訊《於無聲處聽驚雷》,在全國報刊上第一個報道話劇《於無聲處》;
10月21日,刊發全國第一篇關於《於無聲處》的4000多字評論《寒凝大地發春華》;
10月28日,報紙一版發表消息和讀者來信摘編,報道話劇見報後的強烈反響,第二版至第三版刊登《於無聲處》劇本;
從10月28日到30日,一連3天,用3個半版面登完劇本四幕全文。
《於無聲處》劇照。(受訪者供圖)
作爲“新時期話劇發軔之作”,話劇《於無聲處》從兩個家庭遭遇中深入展示非常社會環境下人們的思想感情、不同處境和矛盾衝突,衝破了“兩個凡是”思想禁錮,被文化部和全國總工會授予特別獎。
《於無聲處》赴北京專場演出後經久不衰,最多時曾有2700多個專業和業餘劇團同時排演該劇。
劇組抵京時首都文藝界三百多人到火車站歡迎。
劇組抵京當晚宗福先應邀到曹禺家中做客。
回憶那個悶熱的夏天,宗福先記憶猶新。“我當時哮喘還沒好透,不時需要噴幾下氣霧劑,腦後的木拖板啪啦啪啦聲音也依然不絕於耳。但我完全沉浸在劇本的世界中了!寫得意外地順利、流暢!三個星期後的一個深夜,我寫下劇本最後幾個字:幕落全劇終。扔下筆,全身癱瘓似地坐在那裏,淚如雨下。”
2008年重演現場。
2008年,爲紀念改革開放三十週年,話劇《於無聲處》重演並獲得成功。“出乎意料的是,在上海7所大學演出15場,受到大學生熱烈歡迎。”宗福先記得,與《於無聲處》同齡的青年網友寫下觀後感:“淚水一直掛在我的臉上,爲一種執着不屈始終昂揚的鬥志信念,這是一種久違了的震撼,陌生了的精神!”
與時代同行,創作始終紮根泥土
從21歲到33歲,宗福先在上海熱處理廠當了12年重體力勞動者。他形容這段工人生涯的錘、鍛、磨、壓,重塑了自我。
“彷彿被這十年熱處理過了,內部結構完全改變了,有了強度、有了硬度、有了剛性,也有了韌性與彈性。”他的創作也始終着眼於生產一線與時代前沿。
改革開放初期,他和賀國甫一起走訪工廠、採訪幹部職工,被他們呼喚改革的強烈願望與推動改革的激情所感染,共同創作話劇劇本《血,總是熱的》,1982年又創作了同名電影劇本。“2004年國企改制,下崗工人境遇引發關注。我們以遼寧勞動模範下崗真人真事爲素材,創作話劇《誰主沉浮》。”
2008年他參與上影影片《高考1977》劇本創作。“1977年鄧小平同志決定在全國恢復高考,這徹底改變了一代人的命運,也改變了此後中國的命運。參與劇本創作,我責無旁貸。”
曾拿過多次病危通知,全身有十餘種病症,但宗福先有句話常掛嘴邊——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我一生多病,也多次徘徊生死邊緣,但同時又獲得了很多幸福與快樂,生活跌宕起伏,充滿戲劇性,好像活了幾輩子,讓我感到充實與滿足。”他還時常告誡自己:“你的起點就是最高點,要從根本上認識、徹底清醒,永遠夾着尾巴做人。”
宗福先爲文匯報讀者送上新年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