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德克·巴萊》重映,喚醒兩岸共同歷史記憶
“如果文明是要我們卑躬屈膝,那我就讓你們看見野蠻的驕傲。”莫那魯道的話在2025年歲末再次響起。12月12日和13日,魏德聖導演的史詩鉅製《賽德克·巴萊》以上下部完整版形式在內地重映。
銀幕上硝煙瀰漫,銀幕外歷史迴響。這場關於靈魂自由的抗爭,從臺灣山區到祖國大陸院線,走過了十餘載。影片以1930年臺灣賽德克族發動的“霧社事件”爲背景,講述了臺灣原住民反抗日本殖民統治的悲壯故事。
完整版重映找尋兩岸文化共鳴
此次完整版的重映意義深遠,超越了一般商業放映的範疇。今年以來兩岸各界以各種方式共同紀念抗戰勝利、臺灣光復80週年,緬懷紀念先烈英雄事蹟,抒發表達共同民族情感。這部電影的重映不僅是對抗戰英烈的緬懷,更是對殖民罪行的揭露,以及對民族氣節的頌揚。
“當年爲應付威尼斯電影節剪了兩個半小時的版本,我個人很不喜歡,那個版本完全是動作片的樣子,沒有把文化性凸顯出來。”在上海和平影都進行的映後連線活動中,魏德勝坦言。此次重映的完整版,是他在影片初映數月後將那些被割捨的珍貴片段重新梳理、歸位的心血之作,它不再侷限於“戰鬥”本身,而是將鏡頭延伸至戰爭背後的人性、族羣與生命傳承。
重映的意義,還在於讓更多觀衆感受到影片背後的族羣認同力量。當年影片在臺灣上映時,曾掀起原住民集體觀影的熱潮,“很多原住民,都會相約穿着傳統民族服飾一起去看電影。”魏德勝表示,這種觀影場景帶來的不僅是票房的火爆,更重要的是讓原住民“爲這個身份感到驕傲”。在魏德聖心中,這是他最爲得意的一點。如今完整版在祖國大陸重映,他也希望這份對文化身份的認同與堅守能跨越地域界限,引發兩岸觀衆的共鳴。
殖民陰影下的生命力量
《賽德克·巴萊》使用了“壓迫—反抗—殉道”的三重遞進式結構,上部《太陽旗》用35年的殖民史鋪陳矛盾,講述“文明”對“信仰”的系統性圍獵,下部《彩虹橋》則通過戰鬥描寫了“信仰”對“文明”的殉道式反擊。
在魏德聖看來,一切戰爭片本質上都是反戰片,“要不是逼不得已,誰會想要拿血肉之軀去戰鬥?活着纔是最重要的。”但當壓迫到了“刀子砍到脖子”的地步,反抗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賽德克族的男人被迫爲日本人砍伐自己的林場,女人跪地陪酒,小孩在學校把日語當作母語學習……日本殖民者推行的“現代化”治理,是以“文明”爲名的掠奪,實則將賽德克人逼入生存絕境:強制性的集體勞動、強制性的文化同化、強制性的學校教育緊緊纏繞着賽德克人。花岡一郎和花岡二郎兄弟爲影片增添了複雜的人性維度。這兩位從小接受日本教育的賽德克青年,穿和服、說日語、替日軍效力,卻始終不被日本人接納,又被本族人視爲“異類”。他們不想當野蠻人,但“不管怎麼努力裝扮,也改變不了這張不被文明認同的臉”。一郎在自殺前問二郎:“我們到底是日本天皇的子民,還是賽德克族祖靈的子孫?”這種困境折射出殖民統治下文化根脈斷裂的悲劇。魏德勝通過他們的故事,揭露了殖民統治中個體命運的渺小與無奈。他們既不是純粹的“叛徒”,也不是絕對的“英雄”,只是時代洪流中身不由己的受害者。
女性的抗爭展現出向死而生的力量。戰爭中,婦女們爲讓男人們無後顧之憂,唱着賽德克族的古調,在山林巨樹中集體自縊,用生命完成對家園的守護。戰爭後,倖存者們擦乾眼淚,用最樸素的方式延續着賽德克族的血脈與文化。
魏德勝認爲,戰爭的結局從來不止於死亡,更在於“如何活下去”。影片中,莫納魯道的女兒自殺未遂後回到部落,兄長醉酒後叮囑說:“要死很容易,要活着才難。”她們既要面對失去親人的痛苦,又要承擔起繁衍族羣、傳承文化的重任。這些情節中沒有激烈的戰鬥場面,卻讓觀衆看到了戰爭背後更柔軟、更持久的生命力量。
電影接近尾聲,對戰愈發激烈,死亡的慘烈赤裸呈現在觀衆面前。莫那魯道帶領寥寥無幾的戰士,目光堅毅、視死如歸地說:“記住,要驕傲!彩虹橋上我們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