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成熟的文字、未曾冶煉青銅,良渚遺址何以實證中華五千年文明史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西方考古界都以“青銅器、文字、城市”三要素作爲文明標準,認爲中國只有從殷商起步的文明史。沒有成熟的文字、未曾冶煉青銅,良渚遺址卻以其獨特的發展路徑,提出了文明標準的東方答案,被譽爲“實證中華五千年文明史的聖地”。
12月13日,“玉見文明:良渚文化特展”在全新啓用的上海大學博物館新館揭幕。來自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良渚博物院(良渚研究院)、湖州市博物館的126件(套)文物匯聚滬上,帶領觀衆從技術的進步中,探尋一個文明如何從泥土中孕育,在協作中壯大,並於信仰中昇華,書寫中華文明童年時代最輝煌的篇章之一。
稻水共生:解碼良渚文明的生存根基
“這是寫給良渚的三行詩,通過‘奠基之詩’‘秩序之詩’‘精神之詩’,展示其高度發達的文明。”執行策展人、上海大學博物館館員梅海濤如是闡釋舉辦本次展覽的初衷。
走進展廳,迎接觀衆視線的首件文物是一件破土器,年代爲公元前 3300 年至公元前 2300 年。它看似拙樸,卻是良渚稻作農業高度發展的見證。正是石犁、破土器等農具的革新與變革,使得良渚的生產力大幅提升。
展櫃中,距今5000年的炭化稻米,直接印證了當時“魚米之鄉”的農業規模。在良渚遺址莫角山宮殿區,考古學家發現了多處與糧倉相關的炭化稻穀堆積,僅宮殿區東坡出土的炭化稻米就有約2.6萬斤。
與碳化稻米並置陳列的桃子種子、菱角種子、豬下頜骨等,則生動還原了“飯稻羹魚”的水鄉飲食體系,其蘊含的文化基因與今日“江南風味”一脈相承。
而中國最早的大型水利系統,以草裹泥爲特色建材,搭配木鏟等工具,既解決了防洪、灌溉與運輸難題,更凝聚起超越部落血緣的協作共識,爲文明進階埋下伏筆。
糧食的盈餘滋養了人口的繁榮,協作的網絡連接起廣袤的土地,社會的結構便開始了深刻的變革。展廳中,快輪技術打造的黑陶紋飾繁複,漆木器的紅黑配色與多層髹漆工藝可媲美后世戰國珍品,以骨爲材料切割、打磨而成的骨針、骨鑿等甚是精美,5000年前手作的木陀螺與今日所見極爲相似……這些,無不彰顯着彼時手工業的專業化。
而由宮殿區、內城、外城構成的良渚古城,與後世許多都城的三重結構十分相似,是中國乃至東亞地區最早的“城市規劃”典範,揭示了良渚社會高度的組織能力與文明水準。
以玉載道:探尋超越地域的文化認同
當東方的文明曙光初現,人類如何通過技術創造來構建精神世界?良渚玉器爲我們留下了答案。它們不止是裝飾品,更是用於構築整個宇宙觀和社會秩序的信仰符號系統。展廳C位,陳列了一件玉璧,是良渚玉器典型代表。它的體型特別大,超過常見良渚玉璧。據湖州市博物館館長周穎介紹,這件玉璧自2019出土後,此番是首次面向公衆展出。
“良渚社會,玉器組合和紋飾具有嚴格規範。”梅海濤告訴記者,琮、璧、鉞是良渚玉器中最典型的器物,象徵着擁有者的權力、身份和地位,尤其是琮。展覽中,一件神人獸面紋玉琮引人關注,透閃石玉料經上千次精磨細琢,器身神人獸面紋線條細如髮絲,盡顯琢玉工藝的巔峯水準。
記者注意到,多件不同形制的玉器上出現了神人獸面紋。這一紋飾是良渚人精神信仰的集中體現,幾乎是絕大多數良渚玉器圖案的母題。相同的圖像背後,既體現了工匠羣體的技藝傳承,也彰顯了超越地域的文化認同,成爲東亞早期文明的重要實證。而以玉載道的信仰,也讓玉爲美德的內核,成爲中華文明延續數千年的精神基因。
本次展覽由上海大學主辦,將展出至2026年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