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浮宮伊斯蘭藝術部主任解密“圖案的奇蹟”:巨型珠寶盒裝着文明交融的密碼
“非常漂亮!像是將衆多展品裝進珠寶盒!”因爲12月13日即將正式啓幕的大展“圖案的奇蹟:盧浮宮印度、伊朗與奧斯曼的藝術傑作”而來到浦東美術館,盧浮宮伊斯蘭藝術部主任蘇拉亞·努賈伊姆掩飾不住對上海這座年輕美術館的讚美之情。這將是盧浮宮上海首展,也是該館迄今在中國舉辦的最大規模展覽,匯聚16至19世紀橫跨亞非歐三大陸的約300件珍品。展覽開幕前夕,記者來到預展現場先睹爲快,並專訪了努賈伊姆。
“展覽將帶領觀衆旅行,去往不一樣的世界,從印度、伊朗一直到奧斯曼帝國,發現歐洲藝術以外的精彩。”努賈伊姆特別提到,全球化時代不同文明之間的交融、碰撞構成展覽耐人回味的部分。這種聯繫通過圖案交流,通過思想交流,也通過手工藝品來實現,“盧浮宮擁抱了這樣的創造”。
16世紀中期來自土耳其的杯,曾爲路易十四珍藏
橫跨亞非歐的藝術旅行
據努賈伊姆透露,盧浮宮總共藏有1.8萬餘件伊斯蘭藝術作品,從7世紀一直到20世紀初。“這次帶到上海的展品儘可能呈現伊斯蘭藝術的多樣性和完整性”。爲了幫助中國觀衆更好地讀懂較爲陌生的藝術,展覽被設計成一場由中國出發的旅行。分別聚焦印度、伊朗與奧斯曼三大文明藝術創造的三個展廳,由地理上的東至西依次排開。復刻極具特色的建築元素,營造出與之相應的色彩情境,觀衆將沉浸於每種文明的獨特氛圍中觀展。
印度莫臥兒帝國在赭石色調的展廳中登場。如是色調,是當地砂岩的色彩,也是莫臥兒時期常見的建築色彩。只見鏤空的窗屏元素無處不在,這樣的窗屏名爲賈麗窗,也構成格外吸睛的展品。其中一件由赭紅色砂岩精雕細刻而成,呈現出重複排列的植物紋樣,兼具裝飾性與功能性,遮陽又透風,還凝結着“光與影”的哲思。
詩會圖釉面陶板,來自17世紀中葉的伊朗
伊朗薩法維王朝的紛繁藝術成就,在有着藍紫色神祕色調的展廳中鋪展。美輪美奐、繁複多彩的陶瓷飾板,是其中尤爲吸睛的一類展品,往往承載了文學母題和詩歌意象,堪稱“會說話的藝術品”。17世紀中葉的一塊詩會圖釉面陶板,由多塊小陶板拼接而成,面積約兩平方米,描繪了兩名男青年鬥詩的場景,一人正在寫詩,另一人正吟誦詩句。該陶板被推測源自伊斯法罕王室建築羣中的某座亭閣,類似的飾板常用於牆裙部位,其上方則繪有壁畫。
奧斯曼帝國雄踞歐、亞、非三洲交界,可謂連接東西方的文化中樞。人們能從有着藍灰色深邃色調的展廳中飽覽其璀璨的藝術成就。阿拉伯書法成爲不少展品的重要裝飾元素,讓人們訝異於書法的藝術表現力。特別佈置的兩間復原陳列室尤爲壯觀,以近乎原貌的方式,再現了奧斯曼帝國的生活空間。其中一間再現的是17世紀的宮廷廳堂,只見陶磚飾板與牆體窗戶上方,點綴着彩色玻璃花窗;左側矮桌用於擺放書寫工具,右側陳列的一組杯具與菸斗,讓人聯想到當時咖啡與菸草的消費;一旁配有盛放多類飲品的容器,背景處則擺放着淨手用的執壺和托盤。
“從展覽中人們不難感受到,圖案是伊斯蘭藝術中至關重要的組成部分。”努賈伊姆說,這是一種視覺的藝術語言,書法藝術、植物紋樣、幾何是最有代表性的三類圖案。
穿越時空的文化連通
“盡顯文化的相互連通,善於從不同文明中汲取靈感,構成伊斯蘭藝術的又一特色。”努賈伊姆指出,包括中國在內的東方藝術對其影響頗爲顯著。
帶馬首柄的匕首,來自17世紀的印度
展廳外,一張偌大的地理示意圖印證了這種關聯。圖上不僅標識了印度、伊朗、奧斯曼的疆域,還特別顯示了中國的于闐(今和田)與景德鎮這兩個座標。莫臥兒帝國的一衆展品中,玉器以及玉元素佔據不小的比重,其原材料就大多來自中國的和田。其中有把17世紀的匕首,馬首柄造型惟妙惟肖,工藝極盡奢華,可能是一件賞賜重臣或贈予結盟家族的禮物,其手柄正是由玉石雕成,傳說玉器能夠提升勝算。在伊朗展區,一面櫥窗出現了很多藍白相間的瓷器,上面的牡丹、蓮花、龍等圖案,無不揭示中國傳統圖案與伊斯蘭藝術的交匯。奧斯曼的藝術中,伊茲尼克陶瓷與中國的連接尤爲緊密,不僅色彩搭配受到中國青花瓷的直接影響,很多紋樣構圖也可見風格化的中國元素,比如中式雲紋。“只不過圖案的流暢度可能更加硬朗。”努賈伊姆說。
文明的交融不僅發生在不同地域之間,也跨越時光啓迪着後世。呈現出16世紀風靡印度與伊朗的裝飾風格的一組筆盒,是努賈伊姆特別提到的展品,主體爲象牙材質,上面鑲嵌着金、黃銅、綠松石等彩色珍寶,鐫有薩法維王朝阿巴斯大帝的名號。它們曾是法國著名珠寶商路易·卡地亞的舊藏,卡地亞日後的不少藝術品就從中汲取了豐沛的靈感。
曾爲法國著名珠寶商路易·卡地亞收藏的筆盒,來自16世紀的印度
事實上,衆多伊斯蘭藝術精品成爲盧浮宮的收藏,同樣與文化交流分不開。努賈伊姆指出:“有相當一部分或來自當年的外交禮品,或源於法國皇家的訂單,其中有三件是路易十四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