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欣與迷惘:德國的土耳其移民

來源: 更新:

德國去年總人口8277萬,其中土耳其裔約302萬,是德國規模最大、地理分佈最廣的移民羣體。從20世紀60年代的“客工”到如今的“新浪潮土耳其人”,土耳其人在德國的故事橫跨半個多世紀,既有成功融入的歡欣,也有身份認同的迷惘。

客工歲月:戰後德國的勞動力支柱

二戰後的聯邦德國(西德)經歷“經濟奇蹟”,工業快速發展卻面臨嚴重的勞動力短缺,西德政府向南歐和北非國家尋求幫助。繼意大利、西班牙和希臘等國之後,土耳其也加入了西德勞工招募體系。

1961年10月30日,西德與土耳其簽署了僅有兩頁紙的勞工招募協議。這份看似簡單的文件,改寫了兩國的歷史進程。

這份協議規定,工人們被限定最多隻能在德國停留兩年,不允許攜帶家屬。因此,他們也被稱爲客工。不過到了1964年,兩年限制被取消,家庭團聚政策也隨之放開。從1961年到1973年協議結束,約86.7萬土耳其工人抵達德國,其中約一半人最終返回土耳其,其餘則在德國紮根。他們被分配到德國各地的建築、採礦等勞動密集型行業,填補了德國工業的關鍵崗位。

91歲的塞菲克·卡拉古澤爾是1961年首批9名抵德土耳其工人之一。他進入科隆的福特工廠,三年後憑藉語言技能轉向行政崗位,幫助新來的土耳其工人安頓。他說:“我的職業生涯就是這樣開始的。”他還在德國實現了兒時的飛行夢想——自己製造了一架超輕型飛機。卡拉古澤爾一直致力於推動德國超輕型飛機的生產和使用,參與制造的一些飛機至今仍在飛行。

1965年,19歲的埃米內·塞夫吉·厄茲達馬爾來到西柏林一家電器廠,和120名土耳其女工住在同一個宿舍。起初她一句德語都不會說,只是記住街道名稱和報紙標題,並不理解它們背後的真正含義。之後她才系統性學習了德語,後來又學習了表演並開始寫作。1991年,她獲得了德語文學領域的重要獎項英格博格·巴赫曼文學獎。談及那段經歷,她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喜歡‘客工’這個詞,我總是看到兩個人。一個是客人,坐在那裏;另一個是工人。”

新生代:“新浪潮土耳其人”的雙重身份

時光荏苒,土耳其移民的面貌正在發生深刻變化。2017年共有近4.8萬人從土耳其移民德國,比2016年增長了15%;2018年,在德國申請庇護的約1萬名土耳其公民中,48%的人擁有大學學位——而在第一代土耳其移民中,73%的人只有小學學歷。這批新移民構成多元,來自伊斯坦布爾、伊茲密爾和安卡拉等大城市,教育程度遠高於前幾代移民。在社交媒體上,他們自稱“新浪潮土耳其人”,有意與傳統土耳其裔羣體區分開來。

然而,高學歷和專業背景並不意味着融入之路就一帆風順。法提赫畢業於德國一所著名大學的工程專業,在一家電子公司實習時,他發現:“即使我在工作時,午餐時間德國人也習慣彼此交談,因此外國人只能單獨交談。無論你多麼努力地融入,你都無法完全融入!無論你走到哪裏,你都會受到二等公民的待遇。”

在法學院學習的阿爾帕斯蘭也有類似經歷。“說實話,在這裏做土耳其人是一種劣勢。法學院裏沒有其他土耳其人。而且土耳其人在德國的名聲也不太好。”他說,“當他們得知你是土耳其人時,會有些疏遠你。但是,如果你告訴他們你在法學院工作,參與大學的學術研究,他們的態度就會緩和下來。”

語言成爲另一個隱形障礙。學習法律專業的艾麗芙說:“如果你德語說得不好,就會直接遭遇別人認爲你智商低下的反應。他們有一種偏見,認爲‘她在這裏住了這麼多年,竟然連德語都不會說’。”

儘管存在種種挑戰,新一代土耳其移民也正在以多樣化方式塑造着德國社會的未來。2021年,18名土耳其裔政治家當選聯邦議員,綠黨領袖策姆·厄茲代米爾成爲德國政壇的重要人物。醫學科研方面,BioNTech疫苗的研發者烏古爾·沙欣和厄茲萊姆·圖雷奇夫婦爲全球抗擊新冠疫情作出突出貢獻。

六十多年過去了,土耳其人已經深深融入這片土地。卡拉古澤爾說:“今天,正是土耳其企業家讓德國經濟的很大一部分保持活力。我們有律師、醫生、實業家和建築商。我們在各個領域都很強大。”而新一代的土耳其移民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書寫新的篇章。他們或許還在探索身份的意義,但他們的存在本身,已經讓德國和土耳其的連接變得更加豐富而深刻。

相關推薦
請使用下列任何一種瀏覽器瀏覽以達至最佳的用戶體驗:Google Chrome、Mozilla Firefox、Microsoft Edge 或 Safari。為避免使用網頁時發生問題,請確保你的網頁瀏覽器已更新至最新版本。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