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什麼融入國際市場？” 全球南方學者探討合作起點
第一平行分論壇由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承辦。
“對全球南方國家之間的合作應該充滿信心，因爲我們擁有巨大的勞動力市場，全球15-60歲之間的勞動力人口目前共50億，印度、印尼和埃塞俄比亞的總和就佔了38%；能源方面，沙特阿拉伯擁有全球原油儲存量的17%，印尼能提供全球57%的鎳……”
12月4日下午，在第三屆全球南方智庫對話會的第一場平行分論壇“深化交流互鑑 共同探索現代化道路”上，全球南方的現代化、團結的力量、實現的首要途徑等關鍵詞，在與會的36個國家50位代表中被熱烈地展開討論。在上午的全體大會上，在主題“聯合自強：全球南方的責任與行動”下，120個國家350多位政黨、政要、智庫學者和國際機構代表出席，感受着共識凝聚的過程和效應。在下午近4小時的分論壇上，記者強烈感受到，現代化的道路，一旦落實到具體的全球南方國家，就變得高度具象了；談到合作，每個國家的訴求都有着具體而迫切的期待……
全球南方的現代化場景
陳東曉和陳樂提（李念攝）分別作爲中外嘉賓致辭，陳樂提還分享了柬埔寨的現代化道路。
儘管議程安排了18人次的主題發言，但加上自由提問，第一分論壇有超過一半的與會者發言，這佔據了全球南方學者的60%，加上3日下午，有26位學者共同前往主辦方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帶隊的人形機器人孵化器和商湯智能科技參觀，晚上又浦江遊覽，全球南方學者之間已變得相當熟悉。現代化話題的探索，也由碎片化的認知推向系統化的共識。
*保持自主性的多樣化
“既不盲目照抄西方的現代化模式，也不照搬中國的現代化模式。”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副院長李開盛在總結中說出了與會者的共識。分享中，柬埔寨、赤道幾內亞、特立尼達和多巴哥三個國家的代表講述了他們正在實踐的現代化道路。
第一環節圓桌，主題爲探索現代化道路的多樣性。
“作爲中等收入國家，我們的現代化道路是從擁有2000年曆史的古代文明中延伸而來。”柬埔寨目前有1700萬人，在13世紀吳哥文明黃金時代就建有塔布隆寺，被譽爲“皇家寺廟佛學大學”，常年有來自東南亞各國的萬餘名佛教徒求學，在世界高等教育史上，堪與牛津（1167年）、劍橋（1231年）媲美；同時期，闍耶跋摩七世建立了102所名爲“Arogyasala”的醫院/診所，遍佈整個高棉帝國領土，這些機構被公認爲東南亞最早的國家公共醫療體系，甚或譽爲“世界首個公共衛生系統”之一。
曾在聯合國任大使的柬埔寨王國國務大臣陳樂提介紹了當前柬埔寨現代化的成果和優勢，首先是人口中60-65%不到30歲。年輕人推動了技術進步，他們普遍接受人工智能、大數據、雲計算等前沿科技教育，智能手機擁有量已達人均一部以上，上漲率高達125%；其次是由於成千上萬的留學生在中國，最受歡迎的外語是英語和漢語；第三，雖然是農業大國，現在也開始組裝汽車，有日本車、韓國車，也希望開放的投資環境能吸引中國比亞迪駐紮柬埔寨。陳樂提特別強調了受益於共建“一帶一路”，使得首都到港口僅需五六小時，新建的國道將行程縮小了2小時。“我們將在未來2000年中繼續存在，將持續開放，我們剛剛在巴西建了大使館，會逐步建立與拉美、非洲的各類交往。”
圖爲赤道幾內亞嘉賓和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共和國嘉賓，兩個同爲150萬人口的國家分享不同的現代化道路。
比起柬埔寨，非洲西部的赤道幾內亞人口僅150萬、人均GDP約爲9200美元。他們的現代化道路又如何？“1968年從西班牙殖民中獨立時，我們只有一個博士，兩位教師。沒有任何資金、任何知識。”國家經濟與社會發展理事會副主席萊昂西奧·阿馬達·恩澤·恩朗提到，到了1999年發現了石油，國家才迎來了真正的變革。中國幫助我們建設了機場、醫院、道路，20年時間內我們已經成爲一個非常現代化的國家了。“但在此前的100年中，西方國傢什麼也沒有做。”談到全球南方這個概念，他的困惑是，在非洲內部，他的國家去臨近的喀麥隆，或者尼日利亞、多米比亞都要簽證，他呼籲首先能實現非洲大陸的一體化。
同樣是150萬人口、唯一把首都建在島嶼上的加勒比海國家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共和國，是1498年哥倫布第三次航海時所發現，其幾易宗主國，在1962年獨立，目前仍屬於英聯邦國家，人均GDP約爲1.9萬美元。“我們雖然是一個小國，但發展也是多元化的。”該國西印度大學阿瑟洛克傑克商學院首席執行官馬里亞諾·裏卡爾多·布朗認爲，像他們這樣的小國多半靠旅遊和藍色經濟來生存，面臨的挑戰與大國很不同，首先面臨着生存和治理問題，其次是如何在國際舞臺上展示自我。自然資源匱乏、金融亟待發展以支撐醫療、保健是該國的挑戰。他認爲國家繁榮的重點是教育，教育能帶來增長的機會，“對於小國，全球南方國家之間首先要縮小差距。對我們而言，要迅速建立企業家精神、加強制度、法律、經濟和社會措施的激勵。”
阿塞拜疆國際關係分析中心外交政策研究室主任沙赫馬爾·加吉耶夫拍下圓桌留念。
三位代表的分享展示了全球南方的“各美其美”，如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陳東曉在致辭中所言，探索現代化就是多樣性中尋找統一的過程，尊重各國國情基礎上追求多元化路徑的過程，其中自主性已是第一原則。
*發展觀如何與時俱進
“現代化與發展，自創世紀開始一直是人類持續追求的目標”，巴基斯坦“讀懂中國”論壇執行主任曼蘇爾·艾哈邁德·汗將“統一”定位爲發展，在西方現代化取得進步300餘年後，全球南方現代化道路的發展觀自然是相當迥異的。
陳東曉強調，全球南方國家面臨各種陷阱的共同挑戰，落後陷阱、貧困陷阱、中等收入陷阱，因此，此刻的發展，不僅僅限於經濟的增長，還包括系統性的進步，包括治理、制度、科技創新等。陳樂提則堅持，發展的內涵由不同的地理稟賦、政治理念、政治軌跡所決定，不僅僅是政策挑戰，還是深層的哲學挑戰，真正的現代化不僅具有經濟價值，更是道德、文化實踐的統一體：發展經濟但不加深貧富懸殊，擁抱科技但不失倫理原則，既有現代化又保持人文個性。
現場的全球南方學者認真聆聽。
陳東曉認爲，全球南方可以共同地豐富和拓展世界現代化的文化維度，爲世界知識體系貢獻更多智慧與力量。陳樂提指出，對話精神應是全球南方現代化的必備要素。例如，人工智能不僅僅是一種工具，更是重塑社會的力量，因此，全球南方必須參與人工智能治理的對話，反之，規則的制定就無法反映南方國家的文化，“AI+”等國際合作框架的推出，就可以聽到全球南方的聲音，“要給人工智能以文明的關懷。”
對話交流也體現在對中國經驗的反饋中，幾乎每位全球南方發言嘉賓都會提到他們之所學、之所感。現場，華東政法大學校長肖凱分享的超大型城市治理，上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院長高立偉分享的中國共產黨賦能型治理，更豐富了他們對中國經驗的認知。
南方合作從哪裏首先開始
“南方代表着人口的絕大多數，要設立現代化的創新，全球南方是解決問題的源泉。”文首提出合作優勢的是中國南海研究院黨組書記曾曉明，與此呼應的說法是“獨行快，衆行遠”，論壇在多元性的共識下，側重討論了不同的首要合作點。
*五個國家五種不同切入點
第二環節圓桌，主題爲共建世界現代化的新路徑。
“我們南方國家不一定要按照美西方的發展速度，我們首要解決的是飲水問題、道路權利、醫院、教育系統問題。”赤道幾內亞代表萊昂西奧認爲從基本的生存權開始合作，反之，國家是無法進入國際舞臺進行競爭的。
“我們的選舉總是遇到問題的原因，在於外界的干擾。”坦桑尼亞代表提問中涉及如何發展非洲民主，“它需要來自內部的動力，非洲要找到自己的方法，我覺得民主未必就是多個政黨進行選舉。”
“人口代表發展潛力，但也有挑戰，要爲他們提供社會安全就需要有經濟的穩定性，這是非常艱難的。”蒙古國有450萬人口，有非常好的社會安全體系，該國國家戰略研究院政策顧問奧運格日勒介紹，但他困惑：我們的年輕一代比較傾向於在國內尋找發展機會，這樣可以降低風險，他們並不願意去海外投資。“我們不應該什麼都不做吧？”
對於南南國家必須進行貿易、技術、知識、投資的合作，巴基斯坦代表曼蘇爾指出現實的挑戰，巴基斯坦的貿易大部分都是與發達國家包括北美、歐洲或是阿拉伯國家展開，在亞洲區域，主要是和中國。“因爲區域內貿易額並不是很大，我們要思考地區內如何協同發展。”
加納學者阿爾貝爲現代化設計了非常具體的路徑。 李念 攝
“選擇共同發展而非碎片化發展，合作就是選擇集體加速。”加納經濟事務研究所中國事務主管阿爾貝·尼亞科-阿索馬尼提出了非常具體的路徑。他認爲以往的教訓是尋找國際投資但沒有考慮技術轉讓，引入產業並未考慮環境受影響。“要融入國際市場，一定要問自己國家有什麼？加納有黃金。”阿貝爾介紹，今年加納開始設置黃金債券，旨在手工礦採公司能把價值傳輸到債券中，同時融合了金煉廠、珠寶加工廠等產業。同時，加納開始設立後代基金，每年將石油儲存價格的一部分轉入其中。“作爲全球南方國家，我們要共同設計一些戰略性的投資。”
做小結陳詞的李開盛認爲這是一場相互學習，圖爲開場前他與赤道幾內亞學者交流。
*如何擁抱AI？問答中釋疑
在主持人葉青的引導下，第二環節的圓桌後，與會代表們對如何發展AI提出了各自的見解。在記者看來，就是一場教學相長的互鑑互學。與會者都肯定了即便技術有兩面性也要擁抱AI，讓科技向善。加納代表提出了AI有能源依賴的桎梏。中國科學院現代化研究中心主任梁昊光認爲，從中國抓住數字經濟的實踐來看，科技可以對傳統產業再升級，比如電力向智能電力，智能電網就可以解決能源不足的問題；傳統能源車向新能源車轉變，能更好地融入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投行對華爾街的AI泡沫有很大爭議和討論，我個人認爲，通過全球化、通過場景應用、通過低空飛行等新型產業的利用，可以對泡沫進行有效消化。”
第三屆全球南方智庫對話會開幕式，對話會由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中共上海市委、全球南方智庫合作聯盟共同主辦。 文匯報記者邢千里 攝
爲加強學術交流，全球南方智庫合作聯盟祕書處落在復旦大學，圖爲全體大會上的揭幕儀式。文匯報記者邢千里 攝
困難、挑戰、壓力，都在坦誠交流中傳遞着，而這也會成爲無數次互鑑互學的一個起點。現代化道路的探索並非一蹴而就，全球南方的現代化道路更不會是坦途，挑戰或許會大於機遇，但正如本屆全球智庫對話會的主題——聯合自強：全球南方的責任和合作，合作、務實、團結，這些關鍵詞在更多與會者心中紮根，伴隨而來的必然是行動和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