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壞人當“人”來演——老戲骨程煜的成功之道
程煜老師是我最喜愛的演員。
他爲人樸實,內斂低調,不事張揚,演技精湛,無論正面還是反面角色都演啥像啥。尤其對反派角色的把控,已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總會站着一位睿智的女人。這話用在程煜身上恰如其分。
乍開始,程煜對反派角色塑造也心裏沒譜,如果只是單純地窮兇極惡,勢必會落入俗套。
就在兩難之際,是他愛人的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只要把壞人當“人”來演,就會走出迷團。
程煜恍然大悟:
壞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有惡狼魔鬼般地頭頂長瘡腳底冒膿,也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兒女情長。如果只顧一點不計其餘,角色必會顯得膚淺蒼白。
程煜老師的愛人叫韓雪松,是哈爾濱話劇院導演。她”把壞人當人來演”的論斷,可謂一針見血,一語道破天機。
正是在這種理論指導下,程煜把它一絲不苟地落到了實處。
最典型的例證就是對《懸崖》裏特務頭子高彬的塑造,生動逼真,豐滿鮮活,受到絕大多數觀衆的普遍好評,也把他的演藝生涯推上了巔峯。
在審訊張平鈞時,高彬威脅道:
如果你再不說,我就讓他們把你女朋友的牙,用鉗子一顆顆拔掉。
說這話的時候,程煜並沒有張牙舞爪咬牙切齒,而是不動聲色彷彿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聽着就讓人毛骨悚然從心底產生畏懼。覺得這個人太陰太損太狠。
這種不靠外表張揚,潛移默化塑造形象的手段,顯然比外表的窮兇極惡高明得多。
在處決張平鈞之前,周乙問,那個女孩子怎麼辦,意思是那個女孩沒啥危險,沒必要殺他,。
高彬也明知張平鈞的女朋友什麼都不知道,純屬是跟着喫鍋烙。他當時也確實猶豫了一下。但想了想還是說:都一樣,一起處理算了。致使女孩子和張平鈞一起慘遭殺害。
可見高彬的心狠手辣已到瘋狂的地步。
高彬安排任長春打入抗聯,表面是投誠送藥品,實際是在藥品裏下了毒。而任長春對此並不知情。
周乙擔心任長春缺乏經驗把戲演砸了。
高彬卻說:
其實演砸了也無所謂,任長春在日本人眼裏就是一張包着蛋糕的紙,日本人在意的是蛋糕,至於那張紙,隨手就可以扔掉。
他自己安排的事,卻往日本人那裏扯,暴露出高彬爲達到險惡目地不擇手段的冷酷無情。
但他馬上又覺得把話說的太露骨,在周乙面前顯得太小人,立刻又往回收:
其實我們都不是拿着別人性命換取功名的人,讓他這麼做是爲了換取更大勝利,就是消滅抗聯。
粗略幾個片斷,就把一個陰險狡許,兇狠殘暴,滅絕人性,死心塌地與人民爲敵的惡魔形象,刻畫得昭然若揭,入木三分。
反過來,與之對應的另一面,同樣表現得生動鮮活。
在歡迎周乙的酒宴上,劉魁問高彬:
高科長,那個金教授怎麼處理?
高彬說,
如果沒啥別的事,教育教育放掉算了。
魯明說,
這種人確實欠收拾,在火車上,他罵周乙是狗特務。
衆人哈哈大笑。
高彬舉起酒杯,笑着說:
其實他說得沒錯,狗,對主人忠誠。說狗特務不算罵人。來,爲咱們的狗特務凱旋歸來,乾杯。
這種風趣幽默的調侃,哪像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所爲。
在處決抗日誌士的刑場上,槍聲四起,一個個烈士倒在血泊中。
高彬卻揉着脖子對周乙說:
我這兩天脖子挺硬,心臟也不太好。我老婆給找了個偏方,也不知好不好使。
在慘烈無比的情境下,還能談笑風生地聊家常,可見這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對殺害革命志士已習以爲常。這無疑從另一個角度對人物形象有了深度解讀。
在審問顧秋妍時,高彬說:
莎莎的名字是我起的,我作爲孩子的義父,不願看到孩子失去母親成爲孤兒。
見顧秋妍無動於衷,高彬又說:
你知道我爲什麼給孩子起莎莎這個名字嗎,因爲我也曾經有個女兒叫莎莎。可惜得了百日咳,沒挺過去。打那以後,每當看到別人家的女兒,心裏就很複雜,當然也夾雜着難受。
這種似水柔情的話語,從一個兇狠殘暴的劊子手嘴裏說出來,乍一看反差太大。
但從人性的角度分析,分明是一個父親應有的情愫。
這才叫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慾的真人。
直到最後,高彬明知顧秋妍槍殺了任長春,但他就是不追究。尤其對顧秋妍的假投降,老謀深算的高彬怎麼可能會輕易受騙。
但他仍然以顧秋妍已經簽字反正爲藉口,騙過日本人,釋放了顧秋妍母女。
相形之下,高彬明知道張平鈞的女友是無辜的,卻仍然痛下殺手。而唯獨對顧秋妍網開一面。這種巨大的反差,只能說明在高彬心裏,感情佔了上風。
當然,對於高彬這個殺人惡魔來講,此時倒談不上什麼良心發現。只是考慮到他和周乙一家人的關係,如今他又親手把周乙送上了斷頭臺,留下顧秋妍母女,或許也算是一種自我安慰。
有人可能會說,程煜老師飾演的高彬,所有言行都是編導在安排,並非他所能決定。
但再高明編導的籌劃,也必須有人把其演繹到位,否則就是空中樓閣,紙上談兵。
所以,
程煜老師取得的斐然成就,確實是以”把壞人當人來演“的真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