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百米國畫長卷爲媒,長江流域國寶與上海非遺跨越時空對話
“我嘗試用中國畫的形式,將長江文明‘活化’。”指着百米國畫長卷《長江文明 萬里流韻》,畫家嵇亞林如是說。
12月5日,“萬里流韻 海派美藝”長江流域精品文物百米長卷對話上海市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特展在上海市羣衆藝術館一樓展廳拉開帷幕。展覽以《長江文明 萬里流韻》爲主線,展現長江流域60多處遺址出土的160餘件代表性文物,同時串聯起申城18項非遺代表性項目的40件展品,展開一場長江流域國寶與上海非遺之間跨越時空的對話。
百米長卷:筆墨之間的文明史詩
長江文物和文化遺產承載着長江流域民衆及中華民族的集體記憶,蘊藏着中華文化基因和中華歷史文脈。爲保護好、傳承好、弘揚好長江文化,延續歷史文脈,文化和旅遊部非遺司聯合長江流域13個省市建立了長江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弘揚協同機制,並制定了《2025年長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弘揚行動計劃》。在上海市文化和旅遊局指導下,上海市羣衆藝術館(上海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策劃並舉辦此次展覽,正是踐行國家戰略、服務長江文化共同體建設的實際舉措。
文物不語道盡滄桑,非遺無形傳承精神。展覽以丹青對話工藝,文物對話非遺,讓長江流域的文明積澱與海派文化的兼容特質碰撞共鳴,向觀衆講述中華文明包容並蓄、守正創新的永恆主題。
《長江文明 萬里流韻》百米國畫長卷是本次展覽的主線。這幅歷時四年創作的鉅製,生動再現長江流域19個省區市60多處遺址出土的160餘件代表性文物。嵇亞林在創作中堅守三條原則:“第一,必須是長江流域出土的文物;第二,必須是國家頂級的文物;第三,必須是我親眼所見、能打動我、激發創作慾望的文物。”他從長江入海口上海溯源而上,赴長江流域各城市博物館和考古遺址現場進行採風,精選衆多鎮院、鎮館之寶,經過精心研讀後進行藝術提煉。“爲了畫好上海的六件文物,我專門去了上海博物館、崧澤遺址、福泉山遺址,一件件去看。”長卷採用小寫意的藝術手法,賦予畫作靈動與意境。書法家白鶴的題跋是點睛之筆,形成“畫以載道,書以釋意”的完美結合。
作爲從小飲長江水長大的文化工作者,嵇亞林對文物懷有深情:“它們應該被更多人看見。”他希望這幅作品能拉近觀衆與文明的距離,“若觀衆因畫面而思考‘這是什麼文物,爲什麼這樣畫’,文化的傳播便已悄然發生。”
上海,作爲一座深受長江文明潤澤的歷史文化名城,自開埠以來便成爲文化交流的重要碼頭,各地文化在此交匯、融合、創新,也由此孕育出上海非遺融匯古今、貫通東西、形態豐富的鮮明特色。不少傳統美術與技藝類非遺項目,與長卷中的國寶在歷史淵源、工藝技法、藝術內涵等方面聲氣相通、一脈相承。
時空對話:海派非遺的匠心傳承
與百米長卷交相輝映的,是來自上海的18個非遺代表性項目的40件精品力作。這些作品不僅展現了海派非遺的高超技藝,更在深層次上揭示了其與長江文明的內在聯繫。
海派玉雕作爲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在此次展覽中帶來了三件作品。其中,《攀登》造型古樸典雅,細節精美,作者用“岩羊”的形象作爲表現主題,並運用浮雕、透雕等多種雕刻技法,將靈動的姿態和場景刻畫得入木三分。三隻岩羊也有“三陽開泰”的寓意,有吉祥亨通、興盛繁榮之意。
同樣作爲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黃楊木雕作品《歡慶》則以其生動傳神的舞獅形象,展現黃楊木雕的中西合璧特色。作爲這一技藝的傳承人,作者陳華明已從事這行60多年,如今80多歲的仍然還在堅持。他不僅創作,更致力於教學,在徐彙區文化館開辦了一個傳承學習班,“零基礎也可以學,從最簡單的動物開始”。《歡慶》運用圓雕、鏤雕等傳統技法,將熱鬧喜慶的現場氛圍凝練於作品中。作者借這一情景,傳遞出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待,這種對生活場景的藝術提煉,與長江流域民間工藝的美學傳統遙相呼應。
值得關注的是,不少非遺項目在技藝層面上與古代文物的製作工藝存在着對應關係。例如《周易殘石拓本》傳拓於上海博物館藏東漢熹平石經殘石原件,拓片製作選用纖薄細膩的宣紙,彰顯碑石表面的字口和細節。而上海土源陶瓷科技中心製作的《黑陶袋足陶鬹》則根據金山區亭林遺址出土的良渚時期袋足陶鬹複製,還原了新石器時代黑陶“黑如漆,聲如磬,薄如紙,亮如鏡,硬如瓷”的品質。這種在技術上的異曲同工之處,也成爲本次展覽的一大亮點。
古今交融:文明傳承的時代新章
另一大亮點,在於展覽構建了一個跨越時空的對話空間。展出的非遺項目不僅傳承了古老的技藝,更在當代社會中煥發出新的活力。
例如上海青銅器修復團隊複製的西周《德方鼎》,不僅器型、紋飾與原器一致,就連鑄造痕跡都做到了精準還原。“青銅器鑄造出來時都是金光閃閃的,所以古時稱之爲‘吉金’或‘金’。‘青銅’這個名字出現得很晚。”上海博物館文物保護科技中心研究員張珮琛科普,如今人們看到的青綠色澤,是長期埋藏氧化形成的氧化層,實爲歲月沉澱的痕跡。不同地區的氧化層顏色不同,有的藍、有的綠,形成了一種古樸的美感。“文物修復和複製是共生的。很多文物因爲脆弱無法展出,我們做複製品既是爲了展示,也是對古代工藝的研究。” 它說,這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對古老智慧的創造性轉化,在復刻過程,能體會到古人的巧思。
這種古今工藝的呼應,也體現在銅香爐鑄造技藝中。“師傅教導我們不僅要有匠人手藝,還要有文人修養。” 傳承人朱惠兵在創作中,堅持守正創新:“傳統的器型要傳承,但也要研發具有現代審美、能與當代人共鳴的作品。” 例如“佛手爐”,既脫胎於傳統,又融合現代元素。
古代漆器修復技藝展示的《仿古鳳鳥紋六角形首飾盒》,其朱地金紋的裝飾風格,還原了古漆器質感,盒體接縫嚴絲合縫,內壁髹漆勻淨,保留了傳統漆器的典雅形制與紋飾韻味。這種對完美的執着,跨越千年依然熠熠生輝。
另一引人關注的非遺項目是海派瓷藝。從“海上畫派”名家在景德鎮的瓷藝創作,到陸儼少弟子、當代藝術家陳家泠的“泠窯”實驗,海派瓷藝始終在傳統與創新之間尋找平衡。陳家泠對瓷器的創造不僅運用繪畫技巧,更藉助了材料本身的特性,研究流動釉和窯變,讓瓷藝作品產生偶然性和不可置換性。作品《和美》以其瑰麗奇特的“釉裏紅”效果,展現了當代書畫與傳統工藝在更高層次的契合。這種藝術探索,正是長江文明“兼容幷蓄”特質在當代的生動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