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大豐麋鹿國家級自然保護區:40年種羣從39頭到8502頭
“MiLu(麋鹿)重引進已成爲全球最成功的物種重引入範例。”不久前,世界自然保護聯盟主席拉贊·穆巴拉克在今年麋鹿與生態保護國際研討會上致辭時,正式採用麋鹿中文音譯名。“這不僅是一個物種的拯救,更是政府主導、科技支撐、公衆參與重塑人與自然關係的生動證明。”
從一個物種到整條生物鏈:
科技賦能守護升級
從英語Pere David''s Deer(簡譯爲大衛鹿),改回中文音譯MiLu,回“家”40年後,麋鹿在西方拿回“本名”。對此,江蘇大豐麋鹿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副主任劉彬接受採訪時非常開心,“早就該如此了”。
今年,“蘇超一班”上,鹽城的代表符號正是這隻承載着生態意義的麋鹿。麋鹿,俗稱“四不像”。殷商甲骨文中就有“麋”字,《孟子》《禮記》《本草綱目》等典籍中均有記載。中國遠古時期,麋鹿的數量曾以億計。後因氣候變化和人類的濫捕,種羣數量急劇減少。清末,全國僅存北京南海子皇家獵苑中放養的數十頭麋鹿。1900年前後,這個原產我國的物種逐漸在中國本土消失。
1986年,39頭來自英國7家動物園圈養的麋鹿經上海虹橋機場運抵大豐麋鹿自然保護區。如今,當地麋鹿種羣已繁衍至8502頭,其中,野生麋鹿3673頭,佔全球總數60%以上。大豐保護區已成爲全球規模最大的麋鹿自然保護區,同時也是野生種羣核心棲息地和基因庫。
劉彬親歷了大豐麋鹿保護工作從最初的簡單守護,逐步升級爲現今系統科學的現代生態工程。2009年,他剛到保護區工作時,餵養麋鹿大多依賴手動投餵。區內1500只麋鹿,單次投料至少需要兩小時。如今,機械化投餵全面替代人工操作,省時省力。
麋鹿以嫩草、樹葉爲主食。除了讓麋鹿自主覓食,每年3至6月產崽高峯期、冬至前後的鹿角脫落期,以及冬春季綠植匱乏期等,保護區都需加大人工補飼力度。工作人員將青貯玉米發酵後,按科學比例摻入麥麩、豆餅調配成“營養餐”。在容納1000多頭麋鹿的保護區一區(半散養區),每次投餵量約500斤飼料。
技術賦能,智慧巡護。“我們使用無人機、智慧監測平臺進行棲息地生物多樣性監測,保護理念已從聚焦單一物種轉向守護整條生物鏈。”劉彬介紹,在大豐保護區,作爲旗艦物種的麋鹿擁有衆多伴生動物,獸類有獐子、貉等,鳥類包括白鷺、喜鵲等,植物則有狗根草、金絲垂柳等。“保護區還探索種植200多畝構樹,正在成爲麋鹿的‘新糧倉’。”
從本地保護到遷地保護:
拓展生存空間築就安全網
從1998年開始,大豐保護區每年都會實施麋鹿野放計劃。
相較於半散養區,散養區的自然環境更爲複雜。爲保障麋鹿安全,保護區內設置2個巡護站,巡護人員幾乎每天巡護一次,重點觀察記錄點位上的麋鹿數量、健康情況以及孕產情況,同時定期採集麋鹿糞便、棲息地水源等樣本,進行化驗監測。
劉彬手機裏有一幅特殊的電子地圖,上面標註着30多個紅色危險點,從漁網纏繞到高壓線,從魚塘、道路到農田設施,每個紅點背後都對應着一次“教訓”。“即便在保護區範圍之外,我們也通過110平臺、救助熱線和日常巡護等多種渠道開展救助。2024年,我們共出動救助野生麋鹿327次,成功救助574頭。”劉彬告訴記者。
除了“散養”,還有“外送”,即遷地保護。從上世紀90年代起,大豐保護區就着手推進麋鹿種羣的遷地保護。近年來,已累計向全國25個省市的保護區、繁殖基地輸出麋鹿500多頭,在全國建立27個分佈點。
“據測算,每40畝土地空間才能承載一頭麋鹿生存,也就是說要養活8500頭麋鹿需要34萬畝土地,而我們保護區總面積僅4萬畝。”劉彬解釋,爲麋鹿尋找“新家”,不僅能有效緩解保護區的近親繁殖,更能爲麋鹿種羣建立新的基因庫創造條件。2025年,保護區已分批向天津七里海溼地輸送58頭麋鹿、向內蒙古烏梁素海溼地輸送21頭麋鹿。
“一枝獨秀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保護區安全保衛處負責人薛丹丹表示,在全國擴大麋鹿的棲息範圍,最終願景是實現其野生種羣的自我維繫。“之前,我們前往湖南調研時發現,東洞庭湖的麋鹿種羣長得不錯,讓我們深感欣慰。”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科普科研文旅協同發展
自2016年起,薛丹丹就從事保護區的科巡護工作。她說,之前,讀書時,麋鹿只是書面的一些圖畫或者文字記錄。參加工作以後,麋鹿在她眼中變得具象化。
隨着接觸的麋鹿越來越多,她早已將麋鹿視爲家人,不僅積極參與智慧監測平臺建設,更致力於協調麋鹿活動與當地居民生產生活的關係。今年6月,保護區通過“5G+衛星”雙鏈路、180倍長焦鏡頭等技術,向全球直播野生麋鹿“鹿王爭霸”的自然奇觀,吸引超500萬人次觀看,成爲向世界展示中國生態文明建設成果的重要窗口。
大豐保護區積極尋求與探索有效保護珍稀物種和合理利用自然資源的平衡點,遵循“以科研促保護、以旅遊促發展”的治區方針,將拓展生態旅遊作爲重點工作,傾力構築旅遊經濟高地,以旅遊效益反哺自然保護事業,形成了良性循環發展的可喜局面。
同時,科研創新是保護工作的核心支撐。保護區先後主持多個國家、省、市級科研課題,榮獲部、省市級科技成果獎8項,在國內外刊物上發表科研論文130餘篇。
“去年,我們研究的課題‘複合益生菌對人工豢養麋鹿的健康調控作用研究’通過驗收,從麋鹿體內提取的菌種能有效提升其免疫力和抗病能力。今年,我們立項成功,準備小範圍幾頭、十幾頭開始試驗,將來還有望在更大範圍推廣。”劉彬欣喜地介紹,“野外生存環境複雜,麋鹿的抗病性一直是我們關注的重點。”
此外,保護區通過“進學校、進社區”等多種形式開展野生動物保護的科普宣傳。“野生種羣的自我繁衍,難免會與人類的生活區域產生重疊。只有讓更多人瞭解、認同保護理念,才能爲麋鹿營造更安全的生存環境。”薛丹丹感慨道,“往大里說,麋鹿自中國本土消失到成功迴歸、種羣蓬勃恢復,正是我們國家實力日益增強的一個微小縮影。”
《詩經》有云:“呦呦鹿鳴,食野之苹。”如今,這幅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畫卷正在大豐麋鹿保護區徐徐鋪展,並將隨着麋鹿種羣的不斷擴散,在全國各地綻放更絢麗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