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蘭巴托的街頭，過去滿眼可見的俄文西裏爾字母標牌旁，如今悄然添上了豎排的傳統蒙古文。

外蒙恢復蒙文

今年，蒙古國正式啓動全面恢復傳統蒙古文，結束了自1941年以來長達84年以西裏爾字母爲官方文字的歷史。

蒙古國與俄羅斯的歷史淵源，可追溯至1911年，當時，外蒙古在沙俄的影響下首次單方面宣佈獨立，蘇聯強制要求外蒙古使用西裏爾字母。

到1941年，蒙古國在蘇聯的干預下，完全以西裏爾字母爲基礎創造了新蒙文。

這套新文字系統確實帶來了實際效益，它"音寫一致"，大大提升了識字率，在1924年，蒙古國的識字率還不足5%，而西里爾蒙文改革後，這一數字大幅提升。

但效率的提升伴隨着文化割裂的代價，幾十年過去，蒙古國的年輕一代逐漸失去了閱讀祖先歷史古籍的能力。

蘇聯1991年解體後，第二天就有人呼籲恢復傳統蒙文，然而，這條迴歸之路卻走了整整三十年，其間經歷了多次嘗試與挫折。

脫歐入亞

爲何恢復傳統蒙文如此困難？表面上，是技術難題，傳統蒙文豎排書寫與數字化設備兼容困難，公務員需要重新培訓，街頭標牌更換成本高昂。

俄羅斯始終將蒙古視爲自己的"戰略緩衝區"，對蒙古國的影響依舊存在，一位蒙古官員曾私下透露："俄方曾警告，廢除西里爾文等於否定俄蒙友誼。"

真正的轉機來自經濟現實，去年，中蒙雙邊貿易額達到了190億美元，佔蒙古國外貿總額的69.5%。

一位烏蘭巴托商人直言："和內蒙古做生意，合同用西里爾文得額外翻譯，傳統蒙文直接互通，成本省三成！"

因此，外蒙人才要改變文字，但他們總不能去學漢字吧？那就只好與內蒙接軌學習回鶻蒙文了。

在文化認同與經濟利益的雙重驅動下，蒙古國最終在2020年通過《蒙古文字國家大綱》，明確將在2025年也就是今年，全面推行雙文制，將政府文件、身份信息等強制使用回鶻式蒙古文。

在蘇聯時期，蒙古國的歷史敘述和教育體系深受蘇聯"階級史觀"影響，那個時期，成吉思汗的形象被刻意淡化，官方對他的評價很低，不鼓勵提及和學習。

隨着傳統蒙文的迴歸，成吉思汗的形象也在蒙古國悄然發生變化。他的形象不再是過去那個"壓迫者"和"奴隸主"，而是逐漸變成了民族的象徵、國家的根。

從公共場所到節慶活動，從廣場雕像到教科書內容，成吉思汗的身影重新出現在蒙古人的生活裏。

與此同時，蒙古國也在積極推動其他文化項目，今年5月，在蒙古國總統贊助下舉辦的"蒙古工匠傳承與發展"首屆大會在國家宮舉行。

總統烏·呼日勒蘇赫在開幕詞中指出："推廣蒙古手藝及其文化遺產的事業一直成爲蒙古國繁榮發展並獨立的重要支柱。"

如果說文化認同是蒙古國"脫俄入中"的軟動力，那麼經濟現實則是硬道理。

蒙古國是一個資源型經濟國家，靠的是出口，而出口最關鍵的就是買家，數據顯示，中國已成爲蒙古國不可或缺的經濟夥伴，蒙古國經濟發展對中國存在較高的依賴性。

蒙古國中小企業也積極通過阿里巴巴等中國電商平臺出口商品，而文字的統一，可以顯著提升經濟溝通效率，降低合作成本。

除了蒙文，近年來，學習中文的熱情在蒙古國持續高漲。

今年10月，蒙古國第二屆HSK留學中國展在烏蘭巴托舉行，包括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北京理工大學在內的28所中國高校參展，吸引了5000餘名蒙古國學生到場諮詢。

駐蒙大使沈敏娟在展覽開幕式上表示："中蒙兩國互爲重要鄰國，教育合作對兩國發展全面戰略伙伴關係發揮着重要作用。"

蒙古國恢復傳統蒙文的決定，無疑向俄羅斯傳遞了一個明確信號。有評論指出，對於志在恢復前蘇聯版圖的俄羅斯而言，蒙古國親近美西方，恢復蒙古文，摒棄俄語，就像"合作伙伴在自己的臉上扇了一巴掌"。

不過，蒙古國的外交策略並非簡單的"脫俄入中"，而是追求多方位平衡，儘管夾在中俄之間，蒙古國仍推行所謂"第三鄰國"戰略，與美國等域外國家建立聯繫。

與此同時，蒙古國也沒有完全切斷與俄羅斯的聯繫，今年5月，蒙古國總統烏·呼日勒蘇赫應俄羅斯總統普京之邀，出席紀念蘇聯偉大衛國戰爭勝利80週年慶典，並與普京舉行了正式會晤。

在會晤中，烏·呼日勒蘇赫總統強調，據歷史記載，蒙古國和蒙古人民從戰爭第一天開始就在"一切爲了前線，一切爲了勝利"的口號下向蘇聯紅軍提供無償援助。這表明，蒙古國在調整文化方向的同時，仍注重與俄羅斯保持傳統友誼。

蒙古國的文字改革和文化轉向，前景廣闊但也面臨挑戰。

一方面，80年的西里爾文化已根深蒂固，突然切換必然帶來困擾。教材、行政文件要改寫，媒體報道要轉換，老一輩習慣俄文的難適應。

另一方面，俄羅斯不可能坐視不理，經濟手段、輿論壓力都會成爲蒙古國的考驗。蒙古國如何平衡文化迴歸和外交關係，將考驗政治家的智慧。

此外，蒙古國曾盲目西化，年輕人長期崇拜韓國文化等，都在讓這場"民族復興之路"充滿諸多不確定性。

長遠看是雙贏

但從長遠來看，恢復傳統蒙文，將爲蒙古國帶來文化與經濟的雙贏，通過與內蒙古文字的對接，不僅能夠降低合作成本，還能通過文化上的認同，進一步融入"中蒙俄經濟走廊"、西伯利亞力量2號天然氣管道等區域合作機制。

在經歷了上百年的俄羅斯文化影響後，這個內陸國家正試圖通過找回自己的文字，來找回自己的文化認同和發展方向。

這一轉變，既源於對民族文化根源的追尋，也是基於現實經濟利益的考量，蒙古國這場文字迴歸之旅，終將引領它走向更加獨立自主的明天。

參考信源：

蒙古國擬於2025年恢復使用傳統蒙文 有望進入兩種蒙文並用時代

2020-03-23 14:55·人民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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