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不甘的以色列和被逼無奈的哈馬斯：這不是停火，只是準備新一輪衝突的休戰

10月18日，人們走過加沙城的建築物廢墟（無人機照片）。 新華社發

10月10日，以色列和哈馬斯達成了加沙停火第一階段協議，持續兩年之久的加沙總算是迎來了一縷和平的曙光。停火協議墨跡未乾，10月19日以色列軍隊即以哈馬斯“違反停火協議”爲由，重新對加沙多地發起攻擊。加沙停火何以一波三折？停火協議是否能帶來真正的地區和平？

以色列：心有不甘的停火

對擁有強大軍事優勢的以色列來說，2023年哈馬斯的越境突襲無疑是一記重錘。它不僅打破了長期以來以色列在中東地區戰無不勝的神話，也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以色列人對於自身安全的信心。同時，它也讓一直深陷腐敗醜聞的內塔尼亞胡找到了續命的藉口，那就是通過持續的軍事行動來轉移國內民衆的注意力。

但是，以色列在最初對哈馬斯進行報復過程中，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政治目標。正如以色列《國土報》主編阿魯夫·本所言：內塔尼亞胡承諾要“摧毀哈馬斯”，但除了軍事力量之外，“他並沒有消滅該組織的戰略，也沒有明確的計劃來取代它作爲戰後加沙事實上的政府”。儘管以色列在加沙取得了一系列軍事成績，但這並不能掩蓋一個基本的事實，即以色列的軍事打擊不僅未能成功地解救被扣押人員，也未能迫使哈馬斯投降。與此同時，以色列在加沙的軍事冒險造成了巨大的巴勒斯坦平民傷亡和人道主義災難，在國際社會引起了空前的反對浪潮。不僅一些長期支持以色列的歐洲國家開始反對內塔尼亞胡的軍事冒險，國際刑事法院也發出了針對以色列領導人的逮捕令。在國內，這場戰爭同樣引起了政治左翼與民主派人士的不滿和抗議，使以色列陷入了“歷史上最分裂的時刻”。

特朗普再度執政後，一度放任內塔尼亞胡在加沙地帶開展軍事行動，但這同樣無法掩蓋以色列在加沙的戰略困境。作爲以色列政治、經濟和軍事的最主要支持者，特別是在面臨國際社會普遍反對的情況下，無論內塔尼亞胡心裏有多少個不情願，也必須認真考慮特朗普的停火建議。

哈馬斯：被逼無奈的停火

哈馬斯在2023年10月最先發起了突襲，但其並不具備影響戰場走勢的能力，加沙地帶的戰與和在很大程度上掌控在以色列手中。對哈馬斯來說，其在衝突中的最大籌碼不外兩點：一是熟悉加沙地形和設施的主場優勢；二是其所扣押的人員。隨着時間推移，這些籌碼的效應正在逐漸下降。由於以色列控制了絕大部分加沙領土，哈馬斯的活動地域越來越小。更爲重要的是，今年以來長期作爲哈馬斯主要外部支持者的伊朗遭受了重創，加沙內部在以色列長期圍困和炮擊之下已是餓殍遍野、滿目瘡痍，彈盡糧絕的哈馬斯在加沙也越來越難以爲繼。

但是，哈馬斯雖然在無奈之下同意了停火協議，並不意味着它會心甘情願地拱手退場。首先，由於長期的敵對和武裝衝突，哈馬斯和以色列之間早已不再具有任何信任。在以色列重新轟炸加沙之前，哈馬斯安全部門就已發出警告：“（以色列）未來幾小時或幾天內發動一次背信棄義的突然襲擊，以試圖在戰場上失敗後實現其安全和道義目標”。其次，在釋放全部被關押的人員之後，哈馬斯手中更加缺少與以色列進行博弈的籌碼，自然更不願放棄手中武裝，尤其是在面臨未來可能出現的以色列長期報復時。最後，對於曾經長期經營加沙地帶的哈馬斯來說，自然會本能地警惕和防範加沙出現以色列支持下的新政治反對派。這不僅會導致未來巴勒斯坦政治進一步分裂，還將使哈馬斯徹底失去在加沙的存在。

準備下一輪衝突的停火？

以色列重新發動軍事打擊後，美國中東問題特使威特科夫、副總統萬斯、國務卿魯比奧等美高官相繼訪問以色列，一方面敦促以色列遵守停火協議，以落實特朗普提出的“20點計劃”；另一方面安撫美國在中東地區的盟友，維護美國在中東地區同盟體系的穩定。特朗普政府或許能夠促成中東地區的短暫停火，卻未必能夠給中東地區帶來持久和平。

首先，以色列和哈馬斯雖然簽署了第一階段停火協議，但是這一框架性協議在執行過程中仍會面臨許多實際困難，特別是在雙方的根本性分歧遠未得到解決的情況下；其次，協議並未提及任何關於未來巴勒斯坦建國的“兩國方案”，這意味着即便在加沙地帶實現了臨時停火，巴勒斯坦問題仍然是中東地區隨時可以引爆的“火藥桶”；最後，隨着以色列國內政治日益右翼化，特別是其對約旦河西岸的持續蠶食，加上衝突雙方所展現的毫無底線的軍事冒險行爲，中東地區衝突正在迴歸“叢林化”，今日的停火或許只是準備下一輪衝突的開端。

（作者繫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