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佩斯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戲臺》開鑼,成色如何?



7月25日,電影《戲臺》正式公映,71歲的陳佩斯重返大銀幕,擔任導演、編劇並領銜主演。歷經十年打磨、三百餘場舞臺淬鍊,這部改編自高口碑同名話劇的作品成色如何?
“《戲臺》是難得一見的喜劇電影之花!”看完點映,電影人方義華心情激動,一口氣寫下近2000字的影評。這位曾寫出過《焦裕祿》等優秀作品的知名編劇,稱讚陳佩斯從“小品之王”蛻變爲“喜劇之王”的跨越。但也有網友吐槽:“《戲臺》表達太過話劇,不太像部電影。”
從話劇到電影,敘事與表現手法有何轉變?
電影《戲臺》講述了戰亂時期,五慶班班主侯喜亭(陳佩斯 飾)帶着戲班進京演出。而包子鋪夥計大嗓兒(黃渤 飾)被洪大帥(姜武 飾)誤認成名角金嘯天(尹正 飾),被要求演出經典戲曲《霸王別姬》。各方勢力捲入其中,一場啼笑皆非的大戲就此上演。

硝煙瀰漫、戰火紛飛的軍閥混戰場面,一上來便將電影強大的視覺表現力發揮出來,給觀衆帶來極具震撼力的衝擊。從話劇到電影,《戲臺》的敘事與表現手法有何轉變?
上海師範大學影視傳媒學院教授龔豔告訴記者,電影對舞臺空間的拓展是質變性的。“原作話劇受限於單一場景,衝突依賴演員肢體與臺詞密度。”她舉例,假霸王登臺唱錯這一情節,在話劇中主要通過後臺陳佩斯的表演來展現從憂轉喜的情緒轉變,而電影鏡頭卻能同時切割臺前幕後——黃渤飾演的包子鋪夥計在臺上荒腔走板,鏡頭聚焦他臉上的油彩與冷汗,臺下洪大帥的叫好與後臺戲班的戰慄絕望被平行剪輯,錯位張力噴薄而出。

龔豔認爲,從舞臺到銀幕最重要的是空間的轉變、表演的調整。她直言,《戲臺》在電影化過程中,部分舞臺表演的精妙之處難以精準落地。比如,真假霸王首次碰面的場景,電影採用了對切鏡頭,雖然展示了臺上臺下的反應,卻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兩人表演的戲劇性和肢體感。“這一場表現的是一種鏡像關係,更適合完整的舞臺。”
年輕觀衆會想看71歲老頭當主演的銀幕之作嗎?
“臺上霸王聲聲唱,臺下荒唐衆生相。”在方義華看來,影片最狠辣處在於用喜劇包裹社會悲劇——軍閥洪大帥槍指戲班強令篡改《霸王別姬》結局,要求霸王“東山再起”而非自刎烏江。當陳佩斯飾演的班主侯喜亭面對“祖師爺”含淚哀嘆“我這是爲了活命呀”。這種“笑中帶淚”的撕裂感是對“喜劇內核即悲劇”理論的實踐。

許多高贊評價,還指向了影片着力呈現的小人物的“螻蟻之韌”。當炮火轟塌戲樓,五慶班全員在瓦礫間唱《霸王別姬》。餘少羣飾演的男旦鳳小桐,從被迫妥協到嘶喊“那還是戲嗎”;尹正飾演的金嘯天煙癮纏身仍堅持“戲比天大”,主動上臺一字不改唱完《霸王別姬》;陳佩斯則借侯班主之口喊出“不改就對了”。

幕布之上,戲班淪爲權力修羅場;幕布之外,博弈暗潮洶湧。陳佩斯團隊遭遇投資方五度撤資。他在首映禮上感慨:“資方不相信年輕觀衆想看一個71歲老頭當主演的電影!”而《戲臺》的點映獲得了超6700萬的票房,甚至超過了一些商業大片。這一成績印證了龔豔的觀點:“內容好,嚴謹製作、尊重藝術規律的作品依然是可以佔有市場份額的。”

“觀衆對陳佩斯的支持,實爲對優質內容的期盼,對嚴肅創作的尊重。”龔豔分析,陳佩斯多年來在喜劇領域深耕,爲觀衆帶來了無數經典的作品,也正因這份積澱與口碑,纔有了拍攝時的“一呼百應”。姜武談起電影眼神發亮:“陳佩斯導戲,我不來都虧!”尹正直言:“他指哪兒我就打哪兒,準沒錯。”餘少羣則將角色鳳小桐的堅持與陳佩斯的創作態度相聯繫:“搞藝術就得有這份堅守,鳳小桐護着自己的戲,就像佩斯老師始終守護着喜劇的魂。”在此前的路演中,面對觀衆“欠陳佩斯一張電影票”的聲浪,這位藝術堅守者拱手笑答:“該還債的是我,32年沒拍電影,這次就是補給大家了。”

暑期檔上映,《戲臺》不可避免地面臨商業大片的圍剿。對此,龔豔表示:“《戲臺》或許不是票房黑馬,卻爲舞臺劇改編電影探出新路”。在被算法與流量裹挾的時代,容得下一方純粹的戲臺嗎?電影片尾,當陳麗君唱起《桂枝香·金陵懷古》時,答案或許早就寫在觀衆紅了的眼眶中:這些爲侯班主落淚的人,回想的正是自己堅持的那份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