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文學界懷念褚水敖：熱愛、尊重文學的創作者，有君子之風的寬厚長者

“他給我們留下了非常豐富的精神遺產，這當中他的平和、人格、精神、對文學的熱愛，他作爲一個領導幹部，服務精神、擔當精神、責任奉獻精神，都激勵着我們今後做好作協的工作和文學工作。”7月11日，“志存高遠 詩寄悠長——褚水敖同志紀念研討會”在上海市作協舉行，上海市作協黨組書記、專職副主席馬文運的一席話，高度概括了褚水敖留給世間寶貴的精神財富和溫暖的文學記憶，也表達了與會的褚水敖的親朋好友、工作夥伴的懷念和不捨。

今年1月11日，上海市作協原黨組副書記、祕書長，上海詩詞學會原會長褚水敖因病去世，享年80歲。他生前著有詩集《言志集》，文集《不喜不懼》《我負北大》、報告文學《鍾書境界》及詩詞、評論文章上百萬字。

上海市作協主席孫甘露說，褚水敖生前經常說，自己的創作和爲人要傳遞的就是古典詩詞教給我們的如何看待世界、看待朋友、看待家人，如何面對傷痛、面對親人的離去，“這麼偉大的詩歌傳統，有很多的典範，是非常寶貴的精神財富。褚水敖先生以及他的同道們建立起來對中國古典詩詞的熱愛、繼承、發揚，都爲我們工作和爲人做出了示範，值得我們懷念和汲取。”

褚水敖一生致力於詩詞，特別是古典詩詞的創作、評論、研究和推廣。他的詩風質樸，追求思緒的飛揚和情感的醞釀，同時也有獨樹一幟的藝術性與深邃的哲學思考。在女兒褚慶的記憶裏，寫作和閱讀是父親最大的人生樂趣，她只有在寫作時纔會抽上一根菸，緊鎖眉頭斟字酌句，哪怕是在身體比較虛弱的時候，他記在日記裏的，也是在爲一篇評論文章找不到落筆之處而茶飯不思，“遇到文字創作，他體內的火苗就會被瞬間點燃。他就是這樣一個熱愛文字創作，也無比尊重文字創作的人。”

許多與會者都提到，每年元旦褚水敖都會創作一首格律詩，分享給同好和朋友們。“他的詩歌有昂揚向上的主旋律，就在去世的前九天，今年1月2日，他還發給我新寫的詩，哪怕是在生命最後的時刻，他的詩風依然是蓬勃向上的。”詩人胡中行以“天上飛的鴻鵠”來形容褚水敖的創作風格。多位與會者也在發言中說起與褚水敖詩詞唱和的往事，他總是讚揚、鼓勵大家的創作，但也會直率地對對方創作中的用詞用典、思想性的挖掘，以及與現實的關聯性上提出更高的期望。

在上海市作協黨組成員、專職副主席高淵看來，褚水敖尤其注重討論詩詞創作的現代化問題，“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在文章中指出，現代詩詞無論從內容上還是從形式上看，都還有很多不足之處，現代詩詞如果要得到更大的發展，要爲更多的人民羣衆所接受、所喜愛，必須在‘現代’兩個字上下功夫。此後他不斷地呼籲，現代詩詞在內容與形式上如何匹配現代的問題，形式上主張既有對古典詩詞的規律的遵循，但又隨着時代發展其變化的語言、語音的要求，適當地放寬一些標準或者做一些突破。內容上則強調不重複模仿，而且要更多地反映現代生活的內容。”

創作之外，褚水敖也樂於評論詩友們的創作，有些是快言快語的隨感點評，有些是深思熟虛的大塊文章，直抒胸臆，不吝讚美，也常常指出不足之處。上海市作協原副主席、詩人趙麗宏記得，褚水敖曾經爲他的作品寫過兩篇長篇評論，都是端端正正、一字一句手寫在稿紙上，“每一個改動都能看到……這不是一個評論家對作家的評論，這是一份情意。”詩人繆克構回憶，褚水敖對他的詩作給予的評論“不是一味地表揚，而是指出了詩歌應該如何處理好抒情與哲理的關係。宏文旁徵博引，立意高遠，堪稱佳構。”詩人張燁認爲，褚水敖的詩歌評論是從哲學層面觀照詩人的文本內涵、詩情、詩意、詩性、精神性，閃耀着理性的光芒，引導讀者提升到哲學高度看問題，以寬廣的視野審視歷史社會與人生。

但他並不只滿足於個人創作出成果，由於長期在文藝羣團領導管理崗位上工作，他深知隊伍的建設和壯大對文學創作的重要性，發現有潛力的創作者，他會主動伸出橄欖枝，發出“共同構建我們的精神桃花源”的邀約。詩人楊繡麗回憶，在主政上海詩詞學會後，褚水敖最欣慰的便是“中青年會員數量大幅增加，平均年齡明顯降低”。每逢新芽吐綠，他必很開心鼓勵，對年輕詩人道：作品稚嫩何妨？驚豔往往從稚嫩中破繭。

在他和同道們的努力下，上海古典詩詞創作隊伍日益壯大，覆蓋從百歲老人至大學生等多年齡段羣體。“他有高度有寬容度，有大格局，志存高遠，任重而道遠。上海詩詞學會就是在他和同道們的積極配合支持下創建起來，如今隊伍也越來越強，越壯大，有志於詩詞寫作的人也越來越多，無論是老青老幼，可謂欣欣向榮，他是一位既是優秀的詩詞創作者，哲思型的詩人，詩評家，又是一位上海詩詞的創建者引領人、開拓者，爲上海詩壇的發展做出了貢獻。”張燁說。

褚水敖的離去讓許多人感到惆悵失落，這固然是因爲文學界失去了一位寬厚善良、有君子之風的長者，或許也因爲他的身上的屬於那一代知識分子的初心使命和道義擔當，這種文化脈絡需要更多後來人的接續和傳承，正如詩人、評論家楊斌華所言，“他這一代知識分子在尋找精神理想時，和現實發生衝突後，呈現出一種內在的一種執着。他給予我們的啓示無疑是要隨着時間的推移纔會感悟得到。所以此後的日子裏，我們一定會不由自主地常常想起他，深深懷念他，懷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