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和武松——到底是誰生擒了方臘,電視劇爲什麼要這樣改編
98版電視劇水滸傳第42集《血染烏龍嶺》,梁山人馬在南征中死傷過半,元氣大傷。
宋江向殘存的將士們喊話:
弟兄們,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只有硬打硬拼了。
就是用屍體堆出一條路也要打過烏龍嶺,生擒方臘,爲死難的弟兄們報仇。
誰都能看明白,仗打到這個份兒上,如果退縮,先前的一切努力和鮮血都將付之東流。
經過混戰,終於以慘重代價逼近了方臘的皇宮。
方臘親自操刀上陣。廝殺中,武松被方臘的大刀砍斷左臂,他卻不顧一切撲上去,用另一隻胳膊死死㧜住方臘脖子使其動彈不得。
待衆人圍上來捉住方臘,武松才昏死過去。
但《水滸傳》原著對生擒方臘的描寫不僅不是這樣,而且非常簡單:
卻說方臘落荒而走,肚中飢餓,正要去茅蓭中尋喫的,只見松樹背後轉出一個胖大和尚,一禪仗打翻,便取條繩索綁了。
那和尚不是別人,正是花和尚魯智深。
原著之所以這樣寫,在邏輯上當然無懈可擊。
因爲此時的方臘已精疲力竭飢餓難捱,別說拼殺,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加之精崩潰的巨大壓力,已完全喪失了抵抗能力。
此時再遇到力大無窮武藝高超的魯智深,自然只能束手就擒。
這並非是弱化對手,而是形勢走到了這一步,純屬順手牽羊水到渠成。
但電視劇爲什麼要把魯智深換成武松,非要以砍掉一隻胳膊的慘烈場景來展現呢?
原因只能有一個,因爲只有武松才具備面對強敵即便是老虎也無所畏懼的勇猛性格。
這樣表現,無非是爲了通過驚心動魄的打鬥來增強戲劇效果,更加引人注目。
包括《醉打蔣門神》那段戲的改編,作法也如出一轍。
原著中,武松去快活林的路上連喝十八碗酒。就是想把自己打造成一個東倒西歪的醉漢,從而麻痹蔣門神放鬆警惕。
蔣門神果然中計,真以爲是個醉漢前來鬧事,自然產生了輕敵思想。
等到了迎面交鋒的時候,則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書中寫道:
武松先把拳頭去蔣門神臉上虛晃一下,轉身便走。
蔣門神大怒,搶將來,被武松轉身飛起一腳踢中小腹,疼得蔣門神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武松又飛起一腳,正中蔣門神額頭,望後便倒。
武松上前一步,踏住胸脯,舉拳就打。
書中介紹,武松這招是他的看家絕學《玉環步,鴛鴦腳》。
當蔣門神被踏住胸脯失去反抗能力的時候,面對武松打虎的拳頭,就只能捱打求饒了——可見書中根本就沒有什麼醉拳的事。
而電視劇則恰恰相反。
只見武松把一套醉拳打得眼花繚亂出神入化,一波三折妙趣橫生。
蔣門神當然也不是病貓,而是和武松一招一式打得不可開交。甚至還有把武松脖子緊緊㧜住的鏡頭。
再加上音樂效果助陣,把觀衆的目光緊緊抓住,心臟跟着一起呯呯亂跳。
通過《武松單臂擒方臘》,和《武松醉打蔣門神》這兩段戲的改編足可看出:
書籍和戲劇。文字和影像,閱讀和觀賞,二者之間的表現形式是截然不同的。
文學講究刪繁就簡言簡意賅,達到以下見大、以短見長,以簡見繁的效果,纔是寫作者高明之處。
而影視則講究觀賞效果,越緊張、越激烈、越扣人心絃、越抓人眼球越好。
還有燕青和李師師的感情戲改編,同樣也說明這個道理。
原著中,李師師確實對燕青有好感,相互拜作姐弟。說他們相互愛慕情意纏綿是可以的。
但是,當南征結束,燕青並沒有回京領賞。而是孤身一人遠走天涯,從此隱姓埋名了此一生——根本再沒有李師師什麼事。
電視劇覺得這段戲戛然而止實在可惜,只有大肆渲染才能更加牽動人心。
於是,最後竟出現了卿卿我我私莽他鄉的場景。這顯然也是爲了迎合觀衆的心理期盼。
燕青上船後,李師師素裝打扮從船艙裏走出。
燕青一楞,脫口而出:
姐姐,你怎麼來了。
怎麼,不敢見我了。你的傷痕在臉上,我的傷痕在心裏,我們是一樣的。
燕青明知故問:
姐姐這要去哪兒?
浪跡江湖,搭弟弟的便船,不行嗎?
這可不行。
怎麼,和皇上的愛妓私奔,害怕了?
受此一激,燕青當然不甘示弱,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
我有皇帝的御筆赦書,誰敢拿我問罪。
你錯了,你得罪的可是皇上。
李師師的激將法既是試探,更是挑逗。
燕青想了想,毅然把赦書撕得粉碎,隨手揚進江裏。
這段戲明顯在說,燕青和李師師的愛情已昇華到了拋棄一切功名利祿,忠貞不渝誓死相隨的程度。
一對郎才女貌甜甜蜜蜜的戀人迎着夕陽,憧憬着美好的未來,爲水滸傳這部粗獷豪放的男人戲,增添了獨一無二的溫馨畫面,讓觀衆產生了無限的聯想和長嘆。
從這一點上講,
電視劇對《水滸傳》的改編有着強烈的現實意義,是大獲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