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氣壯山河的中美合作頌歌——滇緬公路
2016年,我因工作需要,在雲南龍陵縣轄區內,住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的住地門外,直線幾十米就是川流不息的怒江,江邊就是第二次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聞名遐邇的公路——滇緬公路。
沿着滇緬公路,轉過彎,步行兩百米,是保存完好的,抗日戰爭著名歷史遺址——惠通橋。
在橋的身後,緊連着當年中國軍隊全殲日本鬼子千餘人的戰役遺址——松山。
當我第一次站到滇緬公路上,舉目眺望,只見羣山莽莽,江水鳴咽。歷史的滄桑撲面而來,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沉重。
我似乎看見了當年的金戈鐵馬,嗅到了中美兩國優秀兒女,與侵略者拼死搏殺的血雨腥風。
我還似乎看到,
1938年,滇西20萬男女老幼,手刨,肩扛,用鐵鍬,鋤頭、手錘、大錘、鑽頭、撬棍、十字鎬,扁擔,蘿筐等近乎原始方法,
歷時九個月,硬是在崇山峻嶺中建成了這條簡易公路。
由於條件簡陋,艱險異常,工程中死於爆破、墜崖、落江、塌方和瘧疾的就不下3000人,死亡率高達15‰。
同時,工程技術人員也有8人遇難。
當然,他們的鮮血沒有白流,巨大犧牲換來的是巨大作用。
滇緬公路建成後,美國援華的49萬噸戰略物資,通過這裏源源不斷運往內地。
其中包括槍炮、彈藥,汽車、輪胎、汽油、麪粉、通訊設備,醫療器械及藥品等。
當時的滇緬公路,成爲了中國接受外部援助的唯一地面通道,被譽爲抗戰時期的“輸血管”和“生命線”。
大家肯定還記得當年的駝峯航線。那是美國陳納德飛虎隊飛越喜馬拉雅山,向中國內地運送抗戰物資。
這顯然是一條險象環生的航線。但別的空域都已被日本侵略者封鎖,這也是被逼出來的沒有辦法的辦法。
當然,飛虎隊不僅航運物資,更與中國空軍並肩作戰。
陳納德後來曾以少將軍銜,一度擔任中國空軍參謀長,與數倍於我的日本空軍鰲戰並取得輝煌戰績。
但自己也有2193人獻出了寶貴生命。
由此可見,
與駝峯航線對應的滇緬公路,二者分明是一對孿生姊妹。
由於史迪威是當年駐印盟軍總司令,領導着包括赴緬參戰的中國遠征軍。而且對中國緊鄰緬甸的滇西戰事,有着直接關聯。
所以,滇緬公路纔有了“史迪威公路”的別稱。
使它和駝峯航線鸞鳳合鳴,譜寫了一曲氣壯山河名副其實的中美合作抗戰的頌歌。
說到滇緬公路,就不能不說惠通橋。
它雖然只是橫跨怒江205米長的一座懸索吊橋,但它的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扼滇緬公路,鉗怒江天險。
一旦失守,不僅駝峯航線不保,日軍就會跨過怒江,沿滇緬公路長驅直入打到昆明,陪都重慶也將岌岌可危。
於是,惠通橋就成了中日雙方你死我活的必爭之地。
1942年5月初,日軍從緬甸攻入雲南,沿滇緬公路,先後佔領畹町(今瑞麗)、芒市,騰衝,龍陵。於4月5日到達惠通橋西岸,佔據了制高點松山。
日軍知道中國軍隊不可能輕易放棄惠通橋,如果強攻,我方勢必會炸橋。
此橋一旦被炸,隔江攻擊將難上加難。
於是他們化裝成難民,企圖混在難民羣中偷襲惠通橋。
不料卻因一個偶然事件被我方發覺。
中國軍隊果斷炸橋,並派來部隊增援。
日軍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利用皮筏艇強渡怒江,與趕來增援的中國軍隊展開激戰。
此時,陳納德飛虎隊再次大顯神威,及時趕來空襲渡江的日軍。
中美兩軍與敵激戰三晝夜,數百日軍被殲滅,餘部只好狼狽不堪地退回松山。
從此,敵我雙方在惠通橋隔江對峙,期間發生無數次戰鬥,日本侵略者再也沒能跨過怒江。
而這一炸橋舉動,則被後來的戰史學家稱爲“一分鐘改寫了抗戰歷史”的壯舉。
可見當時如果不炸橋,抗戰歷史必將被重寫。
如今在惠通橋下游四百米處,已建成一座新橋通行。
原有的惠通橋作爲珍貴歷史遺址封存起來,供後人瞻仰。
我站在惠通橋頭,撫摸着橋頭堡上的累累彈痕,望着滔滔江水和岸邊的蒼莽松山,其情其景所激發的感慨,確實用言語難以表達。
接下來,就不能不提松山。
因爲滇緬公路與惠通橋及松山,三位一體密可不分。
作爲制高點,松山扼制滇緬公路,與惠通橋共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想打通滇緬公路,就必須先拿下松山。
1944年,中國遠征軍於6月4日開始進攻日軍佔據的松山。
歷時95天,犧牲7773人,全殲日軍1280人。
以6:1的慘痛代價,奪回了松山,拉開了抗日戰爭大反攻的序幕。
影視作品《血戰松山》,就是這一戰役的形象寫照。
戰前,我方已修復了惠通橋,隔着江橋,我軍可以在怒江東岸直接炮轟西岸的松山。
可惜,炮擊的效果實在甚微。
因爲松山已被日軍幾乎挖空,修建了7個地堡羣。分上下三層,上層作射擊,下層作掩蔽部或彈藥糧食倉庫。
堡壘頂上是圓徑70釐米木樁,上鋪30毫米厚的鋼板數層,再覆蓋1米多厚的積土。地堡羣相互連通,四通八達,供水供電設施齊備。且僞裝甚好,在地面和空中根本觀察不到。
完工後,日軍自己作試驗,結果是,即便150毫米榴彈炮直接命中,地堡也完好無損。
在這種情況下,除了炮擊交通壕以外,對地堡羣只能強攻。95天內,我方共組織十次大規模強攻。
由於敵人是在上方處於暗處,我方是在下方仰攻且處於明處。每攻下一處暗堡都傷亡巨大,真可謂一寸山河一寸血。
當攻打最後一個地堡時,實在攻不下去了。只好把坑道挖到敵人碉堡底下,用炸藥把他們送上了西天。
因爲敵人死不投降,看到將近被俘就自殺。結果一個俘虜也沒抓到,只倖存下來幾個慰安婦和被抓去作苦工的民伕。
如今的松山戰役舊址,被國務院命名爲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機會難得,我當然要去瞻仰拜謁先烈。
亦步亦趨,我徒步走遍了松山的每一個遺址點位。每個點位都有標牌說明。當年的戰壕堡壘遺蹟都清晰可辯,歷歷在目。
山下紀念館裏,當年繳獲的槍支彈藥刀劍,帶彈孔的鋼盔,敵方旗幟,服裝鞋帽,文字檔案,一宗宗一件件無不觸目驚心昭示着當時戰況的慘烈。
遠征軍雕羣像裏,確實有傳說的娃娃兵身影。
由於傷亡太大,兵員補充不及,確實在當地臨時招募了一些十幾歲的孩子。他們像大人一樣衝鋒陷陣,爲民族解放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如今網絡上傳說有幾千娃娃兵,顯然有些誇張。此役一共才犧牲7千多人,娃娃兵只能佔極少數。
同時也必須看到,
松山殲滅戰雖然是中國遠征軍主打,最高指揮官是衛立煌。但與美方的支援也不無關係。
當時在緬甸的盟軍,有效牽制了日軍對松山支援的兵力,使前方後方遙相呼應連成一體。
松山戰役大勝後,我方藉助盟軍幫助,橫掃盤踞在龍陵,騰衝,芒市,畹町(瑞麗)的日軍,再次完全打通了滇緬公路,與盟軍勝利會師,
從此宣告了日軍在滇西乃至緬甸境內的徹底失敗。
歲月悠悠,斗轉星移。
如今生活在和平環境裏的人們,當然不會忘記和緬懷先烈們的不朽功勳。
同時也不可能忘記,中美兩國人民攜手並肩同仇敵愾,爲反擊法西斯侵略所譜寫的那慷慨悲壯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