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敦儒《好事近·搖首出紅塵》

譯文

搖着頭，離開紛紛擾擾的俗世紅塵，喝醉酒還是酒醒了，隨心所欲，不必去管什麼季節什麼日子。活計就是身穿綠蓑衣，頭戴青箬笠去捕魚，早已習慣了披霜衝雪的生活。

晚風停止吹拂，釣絲也悠閒地垂掛着，天空中升起了一輪新月。千里之外，水天一色，“我”獨自一人，看一隻孤鴻，飛在天際，時隱時現。

註釋

蓑：衣服。

笠：帽子。

賞析

這是宋代詞人朱敦儒的一首漁父詞。

朱敦儒是南宋著名詞人之一，其詞風格獨特，既有豪放的一面，也有婉約的一面。

朱敦儒（1081年－1159年），字希真，號巖壑，又稱伊水老人、洛川先生，河南洛陽人。北宋時期，朱敦儒屢次參加科舉考試不第。南渡之後，爲了躲避戰亂，朱敦儒曾一度隱居。後被朝廷徵召，出任了地方官職，如祕書省正字、樞密院編修官等。

這個世界有很多種活法，做一個漁父，也是一種活法。漁父的生活，看似艱辛單調，實則自由逍遙，能夠保持人格的獨立和心境的平和。

漁父生活，從思想層面上來說，屬於道家生活。道家生活，是一種本真，是一種修身，是一個人的自由與精神活動。它的問題是很少去關注現實，以個人修養爲主。它的對立面是儒家。儒家積極入世，然而未免陷入爭名奪利、爾虞我詐的虛僞之中。大多數由儒家轉向道家的知識分子，都是在官場中受挫，轉而“獨善其身”，嚮往山林。

朱敦儒一生性格耿直，不善逢迎，晚年早已經歷了宦海浮沉，厭倦官場鬥爭，最終選擇歸隱山林。這首詞就是歸隱故鄉河南時期所作，描繪了一幅超脫塵世、悠然自得的漁翁生活畫面，充滿了淡泊名利、嚮往自然的高潔情懷。

“搖首出紅塵，醒醉更無時節”，上闋一二兩句是說，搖着頭，離開紛紛擾擾的俗世紅塵，喝醉酒還是酒醒了，隨心所欲，不必去管什麼季節什麼日子。這是寫“歸隱之理由”。

“搖首”二字，甚是幽默風趣，彷彿看見詞人搖頭擺尾開開心心地離開官場，進入漁父的日子。這就是朱敦儒豪放的一面，就離離開都是那麼灑脫，頗有陶淵明“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的神采。離開官場，得到了就是無窮無盡的自由，想什麼時候喝酒就喝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也不必再去上班點卯，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正是詞人追求的生活。所以，詞人是快樂的，是幸福的，是得意的，他用了“搖首”二字來表達他的樂觀。

“活計綠蓑青笠，慣披霜衝雪”，三四兩句是說，活計就是身穿綠蓑衣，頭戴青箬笠去捕魚，早已習慣了披霜衝雪的生活。這是寫“漁人之生活”。

其實漁人的生活也並不全是詩意愜意，他首先需要面對的是如何生存下去。打魚生活其實是艱辛的，甚至在“披霜衝雪”之際，也要去捕魚；哪怕颳風下雨，一樣要“綠蓑青笠”去捕魚。雖然生活並不富足，甚至艱苦，但是爲了心靈的自由，詞人毅然決然選擇了這種生活方式。其中的艱辛，也可視作對於自由渴望的一種代價。有得有失，這很正常。

“晚來風定釣絲閒，上下是新月”，下闋一二兩句是說，晚風停止吹拂，釣絲也悠閒地垂掛着，天空中升起了一輪新月。這是寫“心境之平和” 。

我們看到的是夜晚的風定，是新月，看不見的是夜晚的寧靜與美麗，是詞人心境的平和與超脫。

“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鴻明滅”，末兩句是說，千里之外，水天一色，“我”獨自一人，看一隻孤鴻，飛在天際，時隱時現。這是寫“人生之淡定”。

無邊無際的天空與無窮無盡的波濤，將我們帶入一種闊大的意境中去。天地之遼闊，人生之渺小，爲何不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呢？“看孤鴻明滅”，其實就是一種精神，一種不妥協，自由，獨立，淡定與從容。與後世“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的精神是一致的。

縱覽全詞，語言峻朗，心胸開闊，視野遠大，心境悠然，情懷高遠，志趣高潔，意境深遠，情感真摯，充滿哲思，是爲詠漁父詞中的絕妙佳作。